作為御史中的新人,李二毛并未毛扎扎的一來就找人彈劾,而是非常謙遜的在都查院內請教老前輩。
可都查院的御史們對他的笑臉總是報以冷漠,或是皮笑肉不笑。
“李大人客氣了,尊師乃是朝中鼎鼎大名的興和伯,只需問他就是了,我等才疏學淺,不敢說指點。”
李二毛笑容不變,拱拱手。這群御史倒是沒想到他居然沒反諷,詫異之余,就覺得這人太陰,城府太深。
“老師跋扈,居然打死了呂大人,這學生也不省事,到處碰壁……”
這些御史三三兩兩的各自回去,這時外面沖進來一個御史,他滿臉興奮的道:“刑部剛才驗尸了。”
圍廊下的御史們都紛紛轉身,有人問道:“結果如何?可是被打出了內傷?”
“沒傷!”
“哦……”
失望的嘆息聲拖的很長,李二毛站在對面的圍廊下,突然收了笑容,然后進了自己的值房。
“本官的彈章都準備好了,哎!”
“會不會是下了黑手呢?”
“說不準,不過這要看刑部的說法。”
“刑部的金大人和那人關系普通,肯定不會徇私。”
“對,大家等著吧,把彈章潤色的更有氣勢些,要讓人看了義憤填膺,潸然淚下。”
李二毛給自己泡了一杯茶,然后坐在桌前慢慢的思索著。
御史的職責就是監控,糾正,所以后來才有了風聞奏事的習慣。
管你有錯沒錯,我聽到了就要彈劾,這便是功績和名聲。
李二毛靜靜的思索著,然后找了紙筆開始奮筆疾書。
他的書法不怎么好,也就是能將就看看而已。
不過是一刻鐘不到的時間,李二毛就寫好了奏章,然后吹干,起身去請見右都御史王彰。
王彰的性子嚴厲,一般的御史都有些怵他,可李二毛卻坦然請見。
“大人,這是下官的奏章,請大人過目。”
御史要彈劾誰,按照都查院的規矩,必須要經過王彰和劉觀的審查和同意。可經常有些愣頭青想一舉成名,就私自把奏章捅上去。
王彰接過奏章,先看了看沉穩的李二毛一眼,說道:“來了都查院,要好生和睦同僚。”
“是,下官知道了,多謝大人指點。”
李二毛微笑著,王彰感覺一拳打在了棉花里,就繼續說道:“御史御史,那就得要敢于去舉報那些丑惡之事,瀆職違律之事,千萬不要只想著明哲保身,更不能記掛著故舊身份視而不見,那就是瀆職。”
李二毛拱手道:“是,下官記住了。”
這就是個老油條啊!
王彰覺得自己的下馬威完全沒作用,就喝了口茶水,然后看奏章。
“噗!”
一口茶水被噴了出來,李二毛沒有躲閃,官服的下擺被噴濕了一片。
他依舊在微笑著,在王彰的愕然注視下微笑著。
王彰在都查院中有法家弟子的外號,一旦被他查到有問題的官吏,幾乎是從無幸免。
這樣一位嚴苛的官員居然被這份奏章給驚的噴水,可見李二毛這份奏章的厲害。
王彰再看了看奏章,然后皺眉道:“你不后悔?”
李二毛微笑道:“食君之祿,自然不會后悔。”
王彰點點頭,撫須道:“這等事古今都絕不了,所以一般就是君王自行決斷,算作是恩典。你這一下過去,陛下自然無話可說,可那些人會記恨上你,你也不悔?”
李二毛點頭道:“這等事乃是上行下效,不遏制,以后會蔓延,下官以為目前正當其時。”
王彰嘆息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罷了,本官給你遞上去。”
“多謝大人,下官告退。”
李二毛行禮告退,出去后看到對面有兩個同僚在盯著這邊,就微微一笑,然后沖著那邊拱拱手。
“佞臣的弟子也不是好東西,看看,這就來找王大人套近乎了!”
“王大人嚴厲,他必然是碰了一頭灰……”
這時王彰出來了,他招呼道:“來人,送奏章去。”
對面的兩個御史趕緊屁顛屁顛的跑過來,王彰皺眉道:“這不是你們的職責,個人有個人的事,混亂乃是亂政之始。”
一句話讓兩個想拍馬屁的御史面紅耳赤,然后請罪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