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縉回來了,他滿頭大汗的,竟是這些年少見的歡喜。
黃鐘趕緊給他弄了毛巾,然后泡了茶水。
“解先生無需急切,伯爺在書信里說了,南邊是該動了,否則工商蓬勃之后,那些士紳就會融合進去,到時候投鼠忌器,就成了毒瘤。”
解縉把毛巾放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舒服的說道:“他以前不是說要引導那些士紳去經商開作坊嗎?怎么又不愿了?須知為政者要有定力,最忌諱的就是今日想這個,明日想那個,最后一事無成。”
黃鐘拿出一封書信遞給解縉,解縉慢慢的看了,說道:“戶籍要慢慢的融合,士紳也要慢慢的放手,讓他們自己養活自己。給了優待,遲早這些優待就會變成籠子,不但束縛住了那些士紳,也束縛住了大明,好見解!”
……
“興和伯說了,士紳以往以為自己在幫朝中治理百姓,可朝中已經有了些風聲,以后會漸漸增加各地官吏的人數,這是什么意思?”
曹瑾不喜歡這種角色,在曹安在國子監站穩之后,他更希望能頤養天年,然后看著外面的風云涌動漸漸衰老,漸漸死去。
可精力充沛的方醒卻在南方攪動了風云,而且還把他帶了進來。
不做不行啊!
他是感激方醒的,而且曹安和方醒有這些緣法,以后說不定有些意外收獲。
所以他才撐著一把老骨頭在四處奔走。
他覺得自己最多十天就會倒下,然后方醒來看望,他會把曹安托付過去,最后安然死去。
可他卻發現自己越來越精神了,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大了。
一群讀書人在仔細聽著,他們都是這次清理行動的犧牲品,被收走了不少土地。
曹瑾端坐著,腰桿筆直,“士紳協助官府管理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順,以后就是官吏專管了,老夫問一句,那時候的士紳何去何從?”
大堂里熱烘烘的,越年輕的出汗越多,曹瑾反而只是額頭微濕。
他見這些讀書人都在沉思,就繼續鼓動道:“到了那時,中了進士的自然可以為官,可千萬人才能中一人,剩下的去干嘛?坐吃山空?哪家有這等財力?若是有,老夫覺得不如去經商,好歹還能給子孫多留些錢財。”
他的話沒有什么冠冕堂皇,很簡單的道理,直接剖析了讀書人未來的道路,讓人信服。
這些讀書人很迷茫,而曹瑾最近很活躍,并且他和方醒的關系帶著點緣分,所以他召集了之后,就來了不少人。
“你等想不通為何要清理,可那些百姓該怎么想?”
曹瑾知道方醒對儒家的態度,見這些讀書人迷茫,就下了個重錘。
“興和伯說了,天下四民都是陛下的子民,本就沒有什么高低貴賤,現在有,以后會慢慢的拉近,最后……沒有。”
方醒當初給曹安說這番話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最后肯定還會有高低貴賤,但朝中的目標就應該是不斷拉近這些人之間的距離。
不斷,這就說明方醒對人性和人心很是了解,知道桃花源只是臆想,當不得真。
所以大明才需要一個堅強而有力的皇帝,否則那些官員會漠視這些距離。
曹瑾心中微嘆,最后說道:“興和伯還說了,咱們以后的活路得自己去找,不然萬民奉養,咱們可擔得起?”
士紳階層真的是萬民奉養,可回報了什么?
有人說道:“是擔不起,可好歹也得給條活路吧。”
“活路啊!”
曹瑾想起方醒的話,就苦笑道:“朝中以后要興教育,要不少先生,還有不少地方也要讀過書的人,就怕讀書人下不去這個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