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嘛。”霍言回憶了一下法涅斯的模樣,吐出一口氣,低聲念叨,“我也能裝一下的。”
霍言閉了閉眼,再睜開時,他眼里帶上些奇異的悲憫。
“住手。”
他的聲音并不大,但足夠輪椅上的老太太聽見。
她一怔,趕緊大聲呼喊“住手神明說住手”
“不要再打了,真是的阿曼達都說了住手”
這句話像滴入湖面的水滴一樣泛起漣漪擴散,很快,信眾們疑惑地停下了手,面面相覷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么。
“神明”舉著骨杖的祭司惶恐地呼喊,“我們的敵人還沒有倒下,他們拿著槍,只是暫時偽裝弱小,我們要讓他們償還代價”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他似乎很擅長調動情緒,周圍人起了小小的騷動,顯然有不少人贊同他的說法。
“那是你的愿望,不是我的愿望,也不是他的愿望。”霍言推著老太太往前走,越過停駐在原地的眾人,維持著專注的神情,手心微微沁出汗水。
他一直很擅長隱藏自己,融入環境,模仿周圍人的習慣,混入族群。
那可是他唯一從母巢滿分畢業的學科。
但他現在要模仿的不是一個具體的人,是符合眾人想象的神明,是實際上不存在的人。
他是陰差陽錯套上了身份的假神明,現在,他要主動偽裝,真正地引導他們。
人是群居動物,也是社會動物,浪潮裹挾下,他們會跟著眾人行動,會為了合群,被引領向同一個方向。
動物可以被馴服,人也可以。
“借著人數眾多欺侮弱小的豺狼毫無意義。”他的聲音清楚傳到每個人耳朵里,“我們只是要證明我們有權活著。”
“證明那些已經死去的亡魂們,也該有權利活著。”
人類社會中常見羊群效應,弱小的羊們會學習領頭羊的一舉一動,霍言正在充當這個角色。
他第一次沒試著藏身于人群,而是越過眾人,走到了羊群前方。
哪怕心跳如擂鼓,哪怕正在反思這時候是不是說句名人名言會更有說服力,他表面也有裝作堅定不移。
他推著輪椅上的老人獨自往前,經受每個人目光的審視。
遲疑、崇敬、畏懼。
他聽見身后響起熟悉的腳步聲,余光瞥見,江策沉默邁開腳步,跟在了他的身后。
這是他的第一個信眾。
陶醫生從口袋中抽出了手,安靜跟了上去。
老太太低下了頭,她緊閉著雙眼,用合十的雙手抵住額頭,低低的啜泣從她壓抑的喉嚨里傳來。
一滴、兩滴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
一滴、兩滴水匯入人群。
霍言聽見身后響起的腳步聲,他稍微松了滿是手汗的手掌。
人們順應浪潮涌來,他正帶領這股浪潮。
不知什么時候,江策站到了他身邊。
“江策。”
霍言沒敢回頭,他只輕輕喊了他一聲,幾乎沒淹沒在身邊輕重不一的腳步聲里。
“嗯。”江策應了一聲,他站在霍言身側,也沒刻意看他。
他低聲說,“別害怕,我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