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天干物燥,平安無事。”打更人有氣無力地叫喊,提醒著大家,現在已經是二更天了。
豆芽兒捂著干癟的肚子,躺在人群中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半天,推了推邊上的大人,細聲細氣道“費阿哥,我想尿尿。”
費勁心里有事兒也沒睡踏實,對方一動他就醒了,看著豆芽烏溜溜的眼睛,起身打了個哈欠,“走吧,我正好也要去。”
兩人繞過橫七豎八聚在一起的流民,尋了處隱秘的角落就地解決。之所以上個茅廁也要結伴,全因為最近這里許多流民由于長時間的漂泊,已經有些紅了眼,為了活命,甚至將手伸向同類,在接連發生了幾起易子而食的慘案后,費勁就不敢讓小豆芽兒離開自己的視線了。
這一路為了充饑,他們只能猛喝水,以致肚子又漲又不舒服,豆芽兒尿完之后,有些惆悵地對費勁道“以前阿爹阿娘總說干完農活兒餓的前胸貼后背,我那時候還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剛才摸摸肚皮,好像真要跟后背貼到一起了。”
費勁被他的童言童語逗笑了,旋即又有些難受起來,豆芽兒的父母也是流民,對自己多有照顧,但最終沒挨過冬日嚴寒,活活病死在人群中,為了報答恩情,費勁一直護著他們的兒子。不過走了這么遠的路,再不歇息孩子怕是也要撐不住了。
他摸著豆芽兒相較于瘦弱的身軀而顯得有些巨大的腦袋,咬咬牙,從貼身口袋掏出一小塊干糧,塞到孩童口中。
豆芽兒有些驚訝地抬頭,看這費阿哥與自己做了個“噓”的手勢,立刻反應過來,捂著嘴一點點咀嚼口中食物。
這一定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了
費勁等到豆芽兒吃完,方才將他送到營地,托了個信得過的婦人照看,然后咬咬牙,轉身向竹林深處走去。
在那里,已經聚集了一萬余人,全都是些青壯年,打頭的是個身長九尺的大高個,一道蜈蚣樣的疤從眉心劃到嘴角,使其看上去頗為猙獰。
見到費勁,一下子吐出口中的茅草,大步上前狠狠拍了其兩下,笑道“費兄弟,你終于想清楚了好好好這下子我們的軍師來了,兄弟們,抄起家伙和我們一起殺進安陸,滅了那狗知州”
費勁被他蒲扇似的大掌拍得生疼,見其還在煽動人員,連忙強忍痛意道“不,不是,二狗哥,我這次是來勸你們的。”
陳二狗濃眉緊皺,粗聲粗氣對費勁呵斥,“你這家伙,我當你是兄弟,之前還救了你一命,是兄弟就不要阻攔我”
“不行,二狗哥,我知道你氣不過,也是為了大家能活命,但是一旦走了這條路,就沒有回頭的余地了。”費勁搖搖頭,語氣真摯。
“那又怎么樣總比活活餓死強吧”
費勁組織了下語言,緩緩道“你有沒有想過咱們就算真能打進去,進城之后呢面對手無寸鐵的百姓,燒殺搶掠最后把那些人也變成和我們一樣的流民,我們遭過的罪,再讓別人也受上一遍這安陸州不知有多少和豆芽兒小花一樣的大的孩子,也想讓他們變成孤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