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雖然身處水鄉,但也聽說過那地方亂的很,早已脫離的我大明的管轄,前幾年剛收復了瓜州,現在還不知道怎么樣,倘若朝廷真有此意,那我這個當臣子的也悍不畏死我、我愿意投筆從戎”
徐階說得慷慨激昂,冼如星掃了一眼對方的小身板兒,無奈道“你想到哪兒去了,也不一定非要出兵是吧,就朝廷現在這個狀況,東北的東南的都應付不過來,哪有力氣去管他們。那地方本身就適合種棉花,我找人推廣之后從他們手里買原材料不也一樣。去去去,別瞎想,繼續研究織布。”
“哦,”徐階興致明顯低了很多,怏怏道“好吧,棉花的事兒先不談,你說了,倘若是用機器,那么比普通人力要節省許多,如此的話,多出的那部分怎么辦男耕女織本就是天理,別說是江南,全天下基本都要女子做針線活兒填補家用。現在你將這部分全包了,大家都掙不到錢,萬一鬧起來如何收場。”
“這個也簡單,我給她們找活兒不就成了。”冼如星回答得極為自然,想要發展工業,這種男耕女織的小農社會就必須被打破。
提起這里,冼如星也有些無奈了,即使商品經濟活躍如明朝,許多百姓腦海中的思維依舊根深蒂固。就好比她現在在京郊創辦的那些工廠,即使待遇不錯甚至背靠皇室,一開始也根本沒人去,還要用整整一年多時間打廣告,百姓們才猶猶豫豫地加入。
這倒不是他們手頭上不缺錢,主要還是得從中國古代的土地兼并方面來講。不同于英國那種圈地運動,將農民的土地霸占后把人趕走,迫使他們流離失所不得不背井離鄉。明朝的土地兼并更像是一種在封建法律的允許下,慢慢剝削農民的土地。百姓們并未被趕出家鄉,只是喪失了土地的所有權,但土地仍然讓他們耕種。而農民對于土地的眷戀是非常深的,所以真想讓他們從家庭這個小單位中走出來,只能從內部瓦解。
對于冼如星這些理論知識,徐階并不了解,但見她心中已經有數,便不好再說說什么。想到現在還關在大牢里的好友,心中焦急,剛打算開口,就聽女道士重重拍了下手,斬釘截鐵道“不行,此事事關重大,真想做到萬無一失必須提前部署,思露啊,我之前讓你辦的事兒現在就去”
一直跟在后面的趙思露點頭,快步離開。
冼如星轉身,帶著幾分歉意對徐階道“子升,實在不好意思,今天本來是想帶你在豹房轉轉,結果你看”
徐階連忙道“我這邊不著急,正事要緊,咱們改日再說。”
再次謝過對方的理解,冼如星讓道童恭敬地將人請了出去。
之后望著龐大的織布機,默默陷入沉思。
乾清宮,皇帝寢宮。
朱厚熜翻看完黃錦呈上來的徐階的各種信息,隨手將這些東西扔在地上。
人在極致憤怒之時反而頭腦會非常冷靜,尤其是對于嘉靖這種心機深沉之輩,在仔細分析完手頭的資料后,他十分肯定,這個徐階跟冼如星之間并沒有什么。
可即便如此,他心中依舊仿佛有團火在燃燒。
想到那兩人有說有笑的身影,眸中不自覺浮現出一絲戾氣。
在旁邊伺候的黃錦敏銳地察覺出不妙,連忙開口道“陛下,我聽從西苑回來的小子們說,您走后不到一刻鐘徐士子就離開了,估計也沒與真人待在一起太久”
“朕知道。”
朱厚熜沉默半天,緩緩道“但總有蒼蠅圍著仙師,朕又不能時時刻刻跟著她,你說怎么辦”
還未等黃錦接話,便又自言自語道“之前是我想岔了,總尋思著細水長流,如此看來,不若徹底說清楚。來人,起駕我們再去西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