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懸中天,清輝朗朗。
晚修鈴聲打響,一波波蕩漾開,像止音符一樣讓校園重新歸于寧靜。
她趴在陽臺上,月色被剪下幾尺披在她肩上,時間安靜地在她雙眸中流逝,泛起漣漪。
云洄之驚覺,來了夏城這樣久,沒有認認真真拍過它的街道與晝夜。
相機成了玩膩的玩具,她已經許久不再更新照片和心情,像有意識跟過往切斷一樣。
她念舊,卻想以新姿見舊人。
思緒被清風帶跑,再捉回來,她開始重新想象楚若游的一舉一動。
楚若游此刻應該已經坐在班里,或許讓人收作業上來檢查。
又也許正一動不動地盯著學生,把控班里紀律,讓他們收收心。
又或是低頭忙工作,握筆在本子內頁寫下飄逸的筆畫。
云洄之觀察過她握筆的姿態,像用上極大的力氣,指關節緊繃,連帶手上線條都清晰可見。
但寫出來的字卻不是那么僵硬,鋒利不失輕盈,楚若游有手好字。
云洄之當時想,她就是用這樣的姿態,給自己寫下寥寥幾字的告別嗎
言歸正傳,楚若游是一個讓學生敬重的老師,僅是站在那里,就能把班里的浮躁之氣盡數鎮住。
云洄之暫時不如她,看自習時,學生上來問個問題,說到一半,下面就有了嘈雜聲。
往往要提醒幾遍,才能安靜。
每到她的自習,楚若游都會突然出現在窗口,將她沒注意到或睜只眼閉只眼的違紀學生揪出來,要么站上一會,要么請去辦公室喝茶。
那之后,班里就會特別安靜。
云洄之狐假虎威得很痛快,悄悄發條微信過去,嬉皮笑臉的表情包,或是一朵玫瑰花。
楚若游只回一個句號。
可也是楚若游,她卸下那張嚴肅表情,別扭又傲嬌地攤著手心,問她要一朵小野花。
又十分好哄地,任她糊弄般地畫一朵看不見的小花上去。
云洄之畫第一筆就發現楚若游手心怕癢了,拇指不受控地往內微收,又趕緊伸回去,裝得若無其事。
所以她使壞,故意把本來簡單的小花畫得繁復,好多“折磨”楚若游一會。
反正有些人嘴很硬的,再癢再難挨也不吭聲。
回來那一路上,她應付曹亞南他們,楚若游在一旁,不時地客氣答話,并未表露出任何情緒。
直到閑雜人等離開,她的表情才一剎那冷下來,不大滿意地望人。
云洄之現在揣摩她那時的心理,想著她看自己聊嗨了,也不去摘花,是怎樣地不悅卻只能忍耐。
她站在公寓樓下,往后看了一眼那條路,一定郁悶極了。
當時自己什么表情
云洄之想了下,一定是蠢得無藥可救的表情。
她突然覺得,一朵畫在掌心里的花不夠彌補,一捧還在路上的玫瑰也不
夠彌補。
在楚若游對她表露出旁人永遠見不著的小情緒時,
她絕不應該那般無動于衷。
她應當懂得,
那有多珍貴多無價。
她決定去見一次楚若游,立刻,馬上。
她等不到楚若游晚修回來了。
迅速換好衣服,梳理頭發,涂了豆沙色的口紅,換鞋下樓。
趕到教學樓時,第二節晚修課才剛開始,教室里是正在講題的數學老師廖老師。
廖老師是挺負責的老師,能占的課基本都占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