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少吃點兒也差不多,咋也比饑荒那幾年吃得飽,真要不夠了,幾個親家也不能干瞅著。”
也是。
牛會計和許副隊長點頭。
趙新山管著趙村兒生產隊,有一些事情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比如社員私底下賣點兒糧或者山貨,只要不太張揚不被人舉報,他就不會管。
許副隊長和牛會計顯然也都心里有數。
余秀蘭同志應該也知道,但趙柯沒當婦女主任的時候,完全沒聽說過。
這幾位嘴還挺牢。
趙柯其實有渠道,比社員們偷偷去賣要安全,但她想了想,還是沒有腦子一熱大包大攬。
協議擬好,趙柯拿給趙新山看。
趙新山逐字逐句讀過之后,滿意地點頭,“中午你去讓他們簽上字蓋上手印,拿回來我蓋章。”
趙柯這個婦女主任年齡輩分都最小,犯懶也得去跑這個腿兒。
中午,她背著挎包手拿協議在老王家院外等著。
有社員路過打聽王家分家的情況。
趙柯現在也不跟社員們裝什么溫柔文雅的女學生了,一是沒什么必要裝,都暴露了,二是有時候說話不直接點兒,真是多費口舌。
所以她直接沒好氣地趕人“瞎打聽啥,那人家家里有啥家當不是嗎你樂意我把你家有點兒啥全抖落出去嗎”
“不打聽就不打聽。”
那社員也不生氣,嘟嘟囔囔走了。
趙柯得等王家所有人一起簽字,有個別人回來也沒急著去找他們,正好孫大爺孫大娘下工回來,她就站在他們家院外跟兩人說話。
孫大娘現在對她有點兒信服了,就小聲問她“趙主任啊”
趙柯說她“私底下就叫我名兒,只要有事兒的時候,注意點兒就行。”
“行。”孫大娘問她意見,“冬妮兒和王老四的婚期也定了,就在下個月,我想著,冬妮兒要是跟老王家那一大家子住一塊兒,還有呂東梅那個刁歪婆婆,沒準兒要受氣,我和她爹就商量,我家有空屋子,讓他們搬過來咋樣”
很多父母常說自己長了一身賤皮子,放在孫大娘夫妻倆身上也適用,明明說了再不管冬妮兒的事兒,還是不能眼瞅著她有一丁點兒不好。
但趙柯不贊同,“你要是提出來,指定要鬧矛盾的,不如讓他們去跟大隊申請一塊兒宅地,慢慢攢著建材,到時候自己單住。”
“我知道他們得單住,就是中間這段兒時間”
趙柯搖搖頭,“你要是信得過我,就讓冬妮兒吃些苦頭去,否則她不會明白你們的苦心。”
孫大娘嘆氣,“我就是不忍心”
“我媽說老王家的男人不動手打媳婦兒,我倒是不覺得這是什么了不得的優點,可再一想想,要是像有些心眼子惡毒的人家,有那種吃絕戶的心態,不得上趕著奔你家來”
孫大娘若有所思。
鄰居住了十幾年,舌頭碰牙不斷,但也確實了解彼此。
要往開了想,老王家人比她大姑娘的婆家強多了。
事兒到這一步,趙柯勸她“沒壞到那份兒上,對女兒那些不忍心就多忍一忍,有些苦,該放手讓她自個兒去嘗一嘗。”
孫大娘長長地嘆氣,“我跟冬妮兒爹再商量商量。”
趙柯點點頭,瞧王家人還沒回來全,就又聊起她家大女兒“一直沒見春妮兒姐回娘家呢”
提起她,孫大娘更是愁眉苦臉,“她婆家不樂意她回來太勤,都是我去李村兒看她。”
“那”
趙柯掃見東嬸兒他們一家子回來了,就止住了話,跟孫大娘擺擺手,走向東嬸兒一家人。
老王家會分家,跟趙柯有很大的關系,趙柯還挨個罵過他們家人。
因此王家人面對趙柯,都有些別扭,語氣也不自然。
趙柯不一樣,趙柯極其自然,像是什么都沒發生似的,該喊人喊人,該說話說話。
王家人更覺得怪異,王家兄弟可做不到,一面兒想“要不能當婦女主任呢”,一面兒飛快地簽完字遁走。
東嬸兒按完手印,忍不住擠兌她“沒結婚的大姑娘像你這么皮實的,真是少有。”
趙柯覺得,東嬸兒應該是想說她臉皮厚。
竟然說話這么委婉。
臉皮厚有什么的,她臉皮厚她驕傲。
下午,趙柯把協議拿給趙新山,趙新山蓋上大隊的印章,鎖進了柜子里。
兩點多,傅杭從公社回來,直接騎著自行車到隊委會還給趙柯。
“你檢查一下”
趙柯掃了自行車一眼,“沒事兒,自行車給我就行,傅知青回吧。”
她說著就推著自行車要靠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