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菜擺滿人力板車,提前搓好的草繩四面八方地捆嚴實,綁在兩個扶手上的粗麻繩掛到更強壯的運輸蟻男社員們身上,男人兩只有力的大手握著扶手一使勁兒,便拉動板車,回巢。
村里,老人們用干草先鋪上曬場北邊兒。
白菜運到,卸在干草上。
老人們摞白菜,男社員再拉著空板車返回地里。螞蟻搬家一樣,一輛又一輛滿載的板
車和空板車向著不同的方向交叉行進。
慢慢的,地里的綠白色縮小,土色擴大,而曬場上的白菜從一個小白菜堆兒,一點點變成白菜山,并且不斷向曬場南鋪開。
中午,社員們沒有回家,在曬場席地而坐,面向白菜山,吃著提前做好的干糧。
他們不清楚他們到底薅了多少白菜,不知道運了多少趟,他們只能看見滿眼的翡翠白玉。干糧填飽肚子,豐收的喜悅填滿心房。
身體雖然疲累,精神卻鼓脹飽滿。
有社員臉上掛著大大的笑,犯愁地說“這么老些白菜,可咋送去公社呦”
旁邊的人附和“就是嘞,咋送去呢。”
真是甜蜜的負擔。
稍作休整,幾百人便再次忙碌起來,一直干到天黑,才齊力推著裝滿白菜的板車回村兒。一天下來,白菜已經占領大半個曬場,還有一半白菜地沒收。
晚上天涼,全村兒上手,將一張一張厚實的草墊蓋在巨大的白菜山上,直到所有的白菜都蓋好了被子,這一天的搶收才終于結束。
趙村兒所有人累得手腳無力,嘴卻都咧得大開。
昏暗的天色下,看不清每一張臉,齜著的每一口牙倒是看得清清楚楚。沒辦法,合不攏,完全合不攏。外村兒青年們羨慕不已,悄悄議論
這得收多少
趙村兒大隊還有莊稼呢
也不知道咱們村兒白菜能不能豐收真好啊
趙柯家
幾個人全都累得不想做飯,隨便煮了一鍋小米粥,就著干糧咸菜,對付吃飽,完事兒。余秀蘭叮囑趙柯她們都燙燙腳,不泡腳,明天腿就抬不起來了。于是趙柯燒炕的時候,燒了滿滿一大鍋水。
余秀蘭和曲茜茜一人一個腳盆,趙柯、趙蕓蕓、趙萍萍、趙小草她們四個倒滿洗衣盆,圍一圈兒,燙腳。
呼舒服
“你想多了。”趙柯微閨著眼,含糊地說,白菜也有交公比例,再刨出下一年的費用,一家分不了多少。
遠的手扶拖拉機先不說,土窯真要蓋起來,還得花不少錢呢。
不過即便趙柯這么說,其他人依舊喜氣洋洋,睡夢中,白菜堆得比山高,四肢重得怎么爬不到頂兒,翻不過去,笑得咯咯出聲兒。
美夢,在趙村兒每一家每一戶發生,每一個人嘴角都保持著上揚的弧度。
第二天,沒有一個人掉隊,所有人重復著前一天的勞作,眼看著白菜像夢里一樣堆成巨大的山,甚至滿溢出曬場。
趙村兒的社員們快樂又煩惱咋這么多呢
這可咋運到縣里,就算套上牛車,所有板車全用上,也拉不下呦
趙新山蹲在白菜山邊緣,吧嗒吧嗒抽了一根煙,才控制好表情,維持住大隊長的威嚴,道“上次公社領導送各村兒青年來,坐得啥,你們忘了
眾人當然不會往,“卡車”
趙新山抿不住笑,早就定好了,卡車來運,公社和各大隊共同承擔租卡車的錢。那最后的煩惱也沒了。
只剩下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