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兒充耳不聞。
趙柯看不清她的神情,打斷孫大娘,開門見山道“咱們大隊有合作醫療,但往年沒報過這種檢查,大隊不能為春妮兒姐一個人開先例,這不公平。
孫大娘默默抹眼淚。
趙柯繼續道“窮家富路,又是去醫院,大隊合計,怎么也得帶五十塊錢。”孫大娘晃了晃,五十,那不是要我們的命嗎趙柯趕緊伸手扶了她一把,扶她坐下。春妮兒仍然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
孫大娘捂著胸口哀哀地哭我們一家的命咋這么苦啊春妮兒無動于衷,似乎沒有任何動容,好像她就是個冷心冷肺的人。但趙柯看見她攥衣擺的手因為過于用力微微顫抖。她并不是毫無感覺。
趙柯看著她,甚至覺得,沉默的軀殼里,是一個瀕臨破碎的靈魂,在瘋狂地吶喊救我,救救我
所以趙柯第一時間,握住了她的手。
緊緊握住。
那是兩雙完全不一樣的手。
一雙飽經風霜,干枯臟污。
一雙未經風雨,白嫩柔軟。
春妮兒下意識地想要縮手
。
但趙柯的手堅定有力地抓住了退縮的她。
“大隊賬上沒錢,不能預支,隊委會一起湊了五十塊錢借給你們應急。”趙柯沒去管自怨自艾的孫大娘,只認真地看著春妮兒,你一定要去看,五十塊錢當下很多,但對你的后半生來說,微不足道,我也可以明確地告訴你,無論你是誰的女兒,誰的妻子,是否會成為誰的母親,你永遠是自由的。
“我說自由,不是喊口號,我代表大隊承諾你,不管你走到哪兒,不管你變成什么樣兒,不管別人接不接納你只要你想,只要你想,你永遠可以回到趙村兒大隊。
春妮兒抬起頭,怔怔地看著她。
誰說你以后完了,誰貶低你,你就告訴他去你媽的
春妮兒驚得睜大眼睛,盯著她的臉,似乎無法想象,臟話是從一個文雅的姑娘嘴里吐出來的。孫大娘已經有些麻木,趙柯說出啥,好像都不咋意外。
趙柯仿佛沒說過那種話,一派溫和地拍了拍她的手,“明天我和我媽去縣城,你們一家跟我一起走,我送你們上車。
孫大娘吃驚,這、這么快嗎然后便是洶涌的忐忑。
鼻子下面長著嘴呢,問就是了,怕什么
孫大娘無措,那、那讓她爹一個人陪她去吧,省錢或者,能不能找個別人
就你們一家人去。
別人不可能扶一輩子,趙柯無視她期望的眼神,道“我會給我爹打電話,等你們到省城,他去接你們。
而趙柯說是讓他們自己走,母女倆離開家的時候,帶了一大包東西。
一袋干蘑菇,在送他們上小客車的時候,拿給了乘務員,托她到縣城后,告訴孫家三口人,在哪兒換車,
又拿出一半兒山貨,還有姐倆攢的票,讓孫家人帶給她爹趙建國。這是用來走人情的。
小客車慢悠悠地走了,帶走孫家人,趙家娘三個才去到軸承廠。
趙柯給趙建國打電話,說明春妮兒去省城看病的事兒,讓他記得接他們。
趙建國一口答應,但又告訴她“省城的醫療設
備和技術,也不見得能查出來,就算查出來,萬
萬一真的是春妮兒的問題呢
趙柯明白,道要是她真的有問題,爹,幫我請求醫生,話里留一線。趙建國一聲嘆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