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誠整個人浸泡在無法形容的恥辱感中,一把打開許正義扶他的手。
“啪”
許正義的手一痛,不可置信。
許誠根本顧不上在親爹面前偽裝好兒子了,憤怒大吼“趙柯你耍我”
趙柯冷淡地看著許誠,隨手扔掉板磚,動作極其隨意,“屁都沒放一個,你就知道大隊不會同意了”
他話里話外都在針對趙柯暗示什么。
“你要是不認同,直接到大隊對我拍桌子,大嗓門兒,我都能忍你。”
趙柯厭煩,“一個男人,心術不正,嘰嘰歪歪,煩死了。”
她這話說得有點兒嚴重了。
許正義急忙大聲截止“趙柯,許誠就算哪兒做得不太好,也不至于說他心術不正。”
去年的共事,趙柯和許正義哪怕有一些小口角或者意見不合,對他也是很尊重的,因為他這個人,就是有一些男性長輩的老毛病,人品和為大隊付出的心沒有任何人能質疑,否則社員們不可能看在他的面子上,給許誠投票。
但現在,趙柯晾著他,轉向社員們“你們也覺得是小事兒不至于”
社員們就算這么想,也不敢應聲,萬一她沖著他們發火兒咋辦那不沒臉了
“我知道你們怎么想得,沒什么大不了的,我還小題大做。”
趙柯銳利的視線劃過所有人,并沒有單單針對趙二叔他們這些一組做了事兒的人,“這個事兒,不是可大可小,就是很嚴重。”
“跟我講什么人情世故,趙村兒大隊只能講光明正大,堂堂正正。”
趙柯根本不在意許誠這個人了,只對趙村兒社員們嚴厲道“就為了小利小惠,做人的誠信都丟了,還想有以后以后誰信任我們”
趙新山從旁點頭,嚴肅地教訓“誠信不能丟,一回摻次的,兩回摻次的,下回誰還要咱們大隊的磚縣里不賣磚嗎市里不賣磚嗎咱們拿什么跟人家比公社買咱們的磚,那是趙柯磨嘴皮子磨來的,是公社扶持咱們大隊,希望咱們大隊做個榜樣帶動其他大隊。”
“要是名聲壞了,不說讓公社失望,十里八鄉信不過咱們,你們還想占那點兒小便宜,毛都沒有”
許誠想說話,“我”
許正義重重扯了他一把,咬牙氣道“你消停點兒吧,還顯什么眼吶”
許誠被迫閉上嘴,眼神依舊憤恨不平。
而他沒能說出來,一組的社員們急急地解釋“我們沒想摻多少壞的,就一點點兒,填補填補破的”
“今天僥幸,覺得放縱一點兒沒事兒,明天是不是覺得別的地方省一省也沒有問題以后再有別的活兒,是不是就要偷工減料了”趙柯聲音越來越高,越來越厲,頭一次對全村人用幾乎訓斥的口吻,“那是蓋房子一丁點兒都不能馬虎”
“萬一出點兒啥事兒,砸在里頭的人,不是你們的親人,那也是別人的親人,這孽誰背你們說誰背”
社員們惶然不安。
他們本意只是想多掙點兒錢,沒想造成什么嚴重的后果。
趙新山面色沉重,“咱們大隊還組了建筑隊,以后要是還能接別的活兒,不止是賺錢的問題,責任也重大”
公社領導們擔心趙柯膨脹,半路夭折,費心敲打,耐心疏導。
趙柯尚且會有苗頭,趙村兒大隊境遇驟然逆轉,也有些驕傲過頭。
還沒暴發,就有了暴發戶的壞毛病。
如果不及時扼制,糾正,以后會不會為富不仁,會不會染上惡習,傾家蕩產
只有平穩地度過飛速發展的初期,經過耐心梳理、引導,大多數人的心態才能進入一個穩定分辨是非的階段,然后走入下一個對精神世界追求更高的階段。
先嚴后寬,人才念好。
趙柯長嘆一口氣,緩和語氣,苦口婆心道“如果以后我們這個磚繼續賣,建筑隊的活兒繼續干,咱們將心比心,想一想,有的老鄉辛苦一輩子可能就攢一個房子,可能一個磚房住幾十年,好幾代人,拿殘次品糊弄人家,虧不虧心這事兒要是擱在咱們自家身上,一家子攢的錢全泡湯,還能不能有心氣兒活下去”
趙村兒大隊還沒真正住上磚房呢,但是如果自家傾盡全力蓋的磚房是殘次品,社員們想想都覺得心口難受。
許正義面露羞愧,這是他兒子讓人摻的
許誠卻依舊不以為然。
趙柯看見了眾人的反應,也沒落下許誠的反應,微微垂眸,再抬眼已經做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