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清凝也很煩惱。
他不是學美術出身,只是自小喜歡繪畫。當兵之后,閑著無事幫戰士們畫畫肖像,被排長挖掘出他的天分,送去宣傳部門。復員之后分到鐵路局保衛處,一個意外機會顯露出畫像本領,抓住一個冒領寄存行李的小偷而揚了名,被正好出差的秦勇兵看中,力邀他進了西山區公安局刑偵技術科。
為了對得起自己身上這一身警服,寧清凝非常刻苦。花了一年時間進京都藝術學院培訓了一年,專攻素描。每天坐公交車回家的路上,他都是認真觀察每一個人,堅持每天至少畫三幅人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從來不曾間斷。
正是這樣的堅韌與刻苦,寧清凝的刑偵畫像水平領先同行。京都公安系統如果遇到
需要畫像的案子都會找他,他也因此立下無數奇功。
可是今天這個案子,他卻覺得很棘手。
馮兼烈這個保安不知道是表達能力有問題,還是根本沒有看清楚嫌疑犯的臉,說起話來顛三倒四,一會說對方是四方臉,一會又說他好像是張長臉,一會說對方是大眼睛、雙眼皮,一會又說好像不是雙眼皮。問得細了,他便急了眼,一拍大腿說“唉呀,反正不像。我就是和他對了那么一眼,哪里知道他是什么眼睛什么鼻子什么嘴
寧清凝一連畫了十幾張畫稿,馮兼烈都說不像。
怎么可能像呢他的話語顛倒不清,一會長一會短,一會大一會小,這給寧清凝帶來了很大的困擾。
現在瞌睡遇到枕頭,來了一個新人,季昭能夠通過感性描述刻畫人物臉龐,或許能夠把這個案件的嫌疑人準確畫出來,寧清凝終于感覺輕松了一些。
寧清凝是個工作狂,只要能夠把工作完成好,只要能夠在刑偵畫像這個特殊崗位上發光發熱,他愿意投入一切。
什么同行相輕不存在的什么怕季昭超越他的地位不可能的這么多年來,他頗有點高手寂寞的感覺,難得有人可以相互切磋、交流、學習,季昭越強,他越高興。因此,這回季昭過來觀摩學習,寧清凝非常歡迎,打心眼里歡迎。
21號上午九點半,孫岫將馮兼烈帶到畫像室。
馮兼烈一臉沒睡好的憔悴,頭發亂糟糟的,衣服皺巴巴的,身上還帶著股酒氣。趙向晚一看到他這個樣子,就知道今天的任務恐怕不容易完成。
人類的記憶是件很奇怪的東西。越是用力地回想,某些畫面越是想不起來。馮兼烈現在這幅模樣,明顯用力過猛,有些脫了力,估計記憶已經開始混亂,難怪昨天畫像工作進展不順利。
寧清凝、季昭面前各擺一個畫夾,鋪上一張素描紙,再加上兩支削好的炭筆,面孔嚴肅,正襟危坐,等著馮兼烈描述自己看到的犯罪嫌疑人。
孫岫也有些著急,現在上頭壓下來,局里一再強調要早日破案,媒體報道、家屬哭訴、學校師生請愿件件樁樁都給重案一組很大的壓力。如果再不畫出嫌疑人畫像,后續工作根本無法開展。
必須抓緊時間畫像。
焦慮情緒會層層傳遞。
孫岫冷著臉,對馮兼烈說“你再好好想想,在廁所見到的那個男人找什么樣子。這件事非常重要,你是唯一一個可能見過兇手的人,你有責任準確信息。
馮兼烈越發著急起來,呼吸粗重,囁嚅著是是是,我一定好好想。
學校保衛處處長說了,這次我在崗期間嚴重失職,沒有好好巡視,導致學校發生命案,將面臨處分,嚴重的可能要開除。除非我戴罪立功,協助警方畫出嫌疑人畫像,成功將兇手抓獲,才能考慮讓我繼續工作。
我上有老下有小,老婆在學校當臨時工,工資低,身體不好,看病吃藥開銷大,如果我被開除,家里怎么辦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好好想,絕對要想出來那個男人的長相。
失眠了一晚,馮兼烈的腦子像漿糊一樣。聽到孫岫冷著臉說了那樣的話,又看到眼前兩個警察板著臉盯著畫板,焦慮情緒傳導過來,一顆心開始急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