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病床上,謝纖云面頰深陷、枯瘦如柴。一張蒼白的臉,在鵝黃色被褥的映襯之下更顯病態。
趙向晚轉過臉,看向醫生。
醫生輕聲解釋道“這個病人因為心絞痛入院,已經是我們醫院住了一個月,一個親人都沒有來探望過。我們幫她請了護工,她身體恢復得不太好,長期失眠,精神有些恍惚,經常囈語,求生欲望不強。”
趙向晚問囈語些什么”
護士道“莫名其妙的一些戲詞。什么今霄酒醉莫怪我,他日重逢在夢中。什么晝長夜長愁更長,想起嬌兒淚汪汪。”
趙向晚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什么今霄酒醉分明是在懷念舊情人荊霄。
想起嬌兒淚汪汪不知道是愧疚大兒子的死,還是難過小兒子的絕情。
閉目養神的謝纖云緩緩睜開眼,目光與趙向晚相觸,忽然眼睛一亮,她掙扎著伸出手來,枯瘦的手掌似雞爪子一般“趙,趙警官,你是來看我的嗎”
終于有人來看我。
兒子都不管我了,沒想到警察還記得我。
趙向晚打破了她的幻想“不,我只是路過。”
謝纖云忽然哭了起來“他們,他們都不來看我。小中說,我將來會有報應,他說對了我雖然活著,但卻還不如死了。”
也許是因為年紀大了,淚液分泌少了;也許是因為這么些年來孤獨慣了,眼淚早已流干,謝纖云雖然帶著哭腔,但淚水卻只流出幾滴。
算算時間,謝纖云今年才五十三歲,看著卻如七、八十歲的老嫗一般。
陡然見到熟人,雖然趙向晚聲稱只是路過,但謝纖云卻像是見到了親人一般,開始哭訴起來“小中恨我,恨我害死他親生父親,恨我沒有為他頂罪,他詛咒我他說讓我活著,帶著愧疚、帶著悔恨,孤獨地過完我無恥、自私的一生。他說對了,我雖然活著,但還不如死了”
事實過去十年,謝纖云卻依然記得趙向晚和她說過的話“趙警官,是你說的,對不對是你說,趨利避害是人類的本性。我和荊霄
談戀愛的時候,才二十歲,突然遇到變故,想要保全自己,有錯嗎是荊霄主動承擔罪責,不怪我的,對不對后來后來的一切,我都只是膽子小,不敢說、不敢反抗,但至少我養大了他們兩個,我對小天也盡到了一個母親的責任,對不對為什么為什么都要來怪我為什么小天不再理我”
思緒回過過往,趙向晚替盛載天說出那句當年他藏在心里的話。
“謝女士,你對盛載天有養育之恩不假。但他為你自首、心甘情愿替你頂罪,這就是他對你的愛,對你養育之恩的回報。恩怨相抵,他不欠你的。”
謝纖云張口結舌,半天不知道應該說什么。
胸口的絞痛不斷襲來,謝纖云臉色越來越白,呼吸越來越急促。
后悔嗎
一生自私,趨利避害。
怎么到頭來卻發現兩手空空,什么也沒有握住呢
謝纖云清楚地記得,小天釋放那天,趙向晚對她說“你可能忘記了,這個世界除了利字之外,還有禮義廉恥、孝悌忠信吧”
禮義廉恥、孝悌忠信。
這八個字,難道比利字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