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稟凝神以待,屏氣凝神,身體彎腰將自己的重心放低,用力緊握著手中的長刀,目光凝重的等待著。
因為金兵的騎兵,拐子馬和鐵浮屠正在快速逼近他們。
正面面對超過萬人的騎兵沖鋒,是一種什么感覺呢?
大地在馬蹄的踐踏下,不停的震動著,土地在搖晃、下沉、溶解一般,像是大海一樣在抖動。
而過萬的騎兵揚起的塵土,遮天蔽日,讓天穹變成了一種青灰色,陽光無力的穿透了煙塵,勉強能夠看到那煙塵中,帶著鬼面的金兵。
金鼓聲、鐵蹄聲、嘶吼聲繪織出的是死亡的鏗鏘之音,不斷的涌向王稟的三千捷勝軍。
王稟喘著粗氣,聲音在兜鍪和頓項里不斷的回蕩著,讓他產生了些許的錯覺,似乎是來自冥府的召喚,心中不斷有人在呼喊著,趕快逃離這里!
面對這種沖擊,王稟深深吸了一口氣,將腳下的死尸,抓在手里,等待沖擊。
而捷勝軍的軍卒,一言不發學著王稟的動作,抓住了尸體,當做騎兵沖鋒的緩沖。
沒有楯車,沒有楯兵,因為大楯,都已經被拆了做了串樓和雁翅臺上的投石機,他們沒有更多的木頭來制作大楯。
如果不是油盡燈枯,王稟作為一名久經戰陣的軍將,又怎么會率自己親信,走下串樓,殊死一搏呢?
王稟貪戀的回頭看了一眼太原城。
太原援絕,軍民斷糧,無險可守,城墻已破,雁翅臺上的投石機,依舊在轟鳴,砸向金兵的投石機,現在根本無暇顧及騎兵的沖鋒。
串樓還有些漢家兒郎端著手里的弓弩。
夠了。
自己何來哀怨,大丈夫何懼生死!
“蹲!”
王稟大聲呼喝,將身體重心放低,將手中尸體抗在肩上,以迎接鐵浮屠的沖鋒。
在不斷的沖鋒中,拐子馬這種兩側的輕騎兵,卻走到了最后,沖陣這種事,自然是三匹馬連在一起的鐵浮屠,更加合適。
鐵浮屠的速度并不快,卻堅實有力的沖進了沒有楯車和楯兵的王稟親兵陣營。
無數的軍卒血花四濺,倒在了地上,用自己的生命抗住了敵人的沖擊,也減緩了重騎兵的速度。
鐵浮屠失去了速度,幾個宋人一擁而上,砍掉馬腿,將騎士拽下了馬匹,抽出二指寬的環首刀,從頓項的縫隙中插進,將鐵浮屠的騎卒捅死。
偶爾還有些軍卒奮力按住鐵浮屠的騎卒,將箭鏃用力的順著鬼面的眼孔插進去,再用力一轉,徹底殺死這個騎卒。
當然更多的鐵浮屠居高臨下,高高揚起手中長刀,揮砍而下,就是劃出道道血注。
拐子馬的兩翼輕騎兵,快速包圍了整個王稟捷勝軍陣,環繞而不停的射擊著,不斷的收割著王稟軍陣中年輕的生命。
戰爭從來都是如此殘忍。
王稟能夠面不改色的對漢兒軍和契丹奴下手,金人也毫不留情的對著捷勝軍軍卒下手。
完顏宗翰皺著眉頭看著遠處的戰陣,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頑強的守軍,如果這只部隊屬于金國,該多好,可惜他們并沒有如此堅韌的軍隊,即使他們以堅韌著稱。
可惜。
這次攻太原城之戰,所消耗的時間已經超過了他的預料。
并州太原城,膠著已經兩百多天,完顏宗翰都沒想到,自己在這不足十米的土城墻面前,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汾河之中,稍大些的石頭,都被他用來當做攻城的投石機的石料了。
從立秋打到了立冬,再從冬至打到了立春,前后九次大規模的攻城,平時的騷擾之戰更是不計其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