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傷、新傷的傷口,在這種大寒的天氣里,就會鉆心的疼。
老兵渾身是傷,一身是病,王稟已經習慣了,甚至有些對疼痛開始了麻木。
但王稟依舊沒有休息,他帶著親軍開始巡營,查看值崗軍卒,多數軍卒的精氣神,還算高漲,這讓他放心不少。
就是整個軍營死氣沉沉的,讓人不寒而栗。
第二個巡查的重點是大營的安防。尤其是營寨外,安營必然砸坑,防止敵人大兵。
大雪地被王稟的軍隊,砸出了一個個小坑洞,王稟眼神犀利,看到了從坑洞出跑出來的兔子,彎弓射箭,一箭命中。
王稟抓起來野兔子的尸體,自己箭法還在,身子骨還算硬朗,些許的疼痛,并沒有影響到自己的狀態。
這就足夠了。
王稟在雪地里撈了兩只狍子、三只兔子之后,心滿意足的準備回營,他忽然停下了腳步。
王稟看著不遠處的樹下,似乎有一人影,走到近前,果然是一個人,不過是一具尸體,已經凍硬了。
“把后勤押班叫過來!”王稟咆哮的喊道!
因為這是名大宋的軍卒!
但是他的身上卻沒有棉服,盔甲內居然套的是夏裝!而且看行裝是昨日大雪未歸的斥候!
王稟其實一直以為昨夜大雪出去偵查的斥候們,是畏懼了跟隨自己孤注一擲的作戰,選擇了逃亡。
但是他看到了斥候的尸體,全然明白,這些斥候,怕是凍死了。
這些親衛左右看了看,誰都沒有動。
“去把后勤押班給我叫過來!你們幾個都耳朵聾了嗎?!還是我說話不管用了?我要問問他為什么斥候沒有分派棉服!”王稟看著親衛們的樣子,更加生氣的喊道。
“王將軍,這就是后勤押班。”
“他把棉服給了他兒子穿,昨夜本該他兒子去巡邏,但是他兒子因為大雪害了眼,不能視物,他就去了。”一名親從這才小心的站了出來說道。
王稟如遭重錘一樣,有些恍惚。這個沒有被金人敲斷脊梁骨的男人,突然有些站立不穩,他扶住了樹干,才勉強維持住了身形。
他看著樹下的斥候,被生生凍死的時候,這個斥候爬出去的方向,依舊是北方!
王稟臉上的表情十分復雜,他在懷疑自己,自己決定北上的戰略,真的錯了嗎?
另外一名親從說道:“前幾日將軍通令全軍,凡是父子、兄弟從軍者,必須擇一人返回云中,后勤轉運沒有他們兩人的棉服。”
“某讓父子二人,擇一人回到云中路,他們倆為何不回?”王稟扶著大樹皺著眉的問道。
一名親衛站了出來說道:“軍需押班的家里,一個人都沒了,捷勝軍的軍卒,多數都是出自河東路,有很多家人都是在文水、忻州,朔州這些地方。”
“家里都沒人了,回去不回去,都一樣,還不如殺幾個金人痛快。”
王稟這才完全明白了,為何自己帶兵北上,居然只有不到兩千人隨孫翊回營了。
自己的軍卒是捷勝軍,本就是出自河東路。金人南下,河東路北部直接被屠掠,南部因為金兵的壓力,流匪橫行無忌,百姓民不聊生。
他看著那沒有生氣的大營,再看看地上的斥候,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傷疤,捷勝軍身上的死氣很重很重,王稟也想過很多辦法,但是都無濟于事。
捷勝軍的軍卒跟著自己的目的,連建功立業、封侯拜相這些人欲,都顯得極為淡薄。
他們如同死了一樣沉默不語,但是又如此的鮮活的活著。
捷勝軍的根本目的是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