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的車駕繼續向前走著,這次去的地方,是安魂山。
逢年過節的時候,趙桓都會來這里祭奠在陳留門中付出了生命的軍民們。
安魂山就這樣靜靜的臥在大雪之中,這里埋葬了四萬人之多的尸首。
因為當時金人鐵浮屠的踐踏,很多尸骨都已經無法辨別。無數軍民因為慌亂,造成了更多的人的死亡,甚至還有城中幫派趁機作亂。
戶部在事后,已經竭盡所能的尋找犧牲的人的家眷,但是依然有七千多人,連姓名都沒有留下。
趙桓看著大雪中的安魂山,山上的樹木依舊是不是很粗壯,甚至需要支架去支撐,它雖然瘦弱無比,但是在寒風和大雪中依舊挺直了身軀。
從安魂山的山腳下,到忠魂廣場,有七千七百階臺階,蜿蜿蜒蜒的上山。
這條路,就是王稟歸京的時候,走的那條路。
趙桓停下了車駕,在山腳下,他們今天的主要行程就是這里。
上山的人絡繹不絕,趙桓特意囑咐了程褚,這里就沒有做清場。
不做清場,不代表沒有安保,趙桓無奈的看著周圍數十個親從官,這是為了他的安全。
趙桓能夠理解。
他踏上了這七千七百臺階。
“你們大宋的官家要這樣拾級而上?”完顏宗干望著蜿蜒的臺階問道,上次他們來的時候,可是騎馬上去的。
“因為你們是歸來的軍卒,所以可以騎馬上山,到了安魂山,沒有人可以乘坐車轎,這是官家定下的規矩。”李綱笑著解釋道。
隨著官家上到了山頂,絡繹不絕的上山人群中,大都是那四萬義士的家眷,親從官明黃色的鎧甲,昭示著趙桓的身份。
行人紛紛駐足,等待著官家先行,站在旁側的家眷們都是極為安靜,山呼海喝在這里會打擾到安眠的將卒。
來到這里,趙桓甚至覺得連西風的凌厲都消退了幾分。
趙桓一步步的踏上了安魂山的山頂,他看著那直沖云霄的石碑良久,才說道:“種少保、種太尉、岳校尉、劉都尉,他們在朕御駕親征河東云中的時候,一直保護著朕。”
“這種保護,不僅僅是安全上的,朕不管到哪里,都看不到人間慘劇的尸體。他們,你們一直在努力的保護著朕,甚至連世間的殘忍,都不愿意讓朕目睹。”
趙桓似乎是在和王稟和李綱說話,又或者在自言自語。
“種太尉在太原城還把那些城里城外的尸首收拾過,種少保言城中多事,一直等到大同府徹底安靜下來,朕才進入。”
“你們不愿意朕看到那些殘忍,是怕朕變得不再仁善。朕知道。”
趙桓說了半天,無人回話。
李綱知道趙桓在說什么,種師道在前往河東路上,就曾經可以的安排過一些流民,讓官家看到了一些民間慘劇。
路邊凍死、餓死、被殺死的尸骨,大軍前行的先鋒,都進行過梳理,防止污了官家的眼睛。
其實更多的是不愿意長在深宮之中的趙桓,見識到那種慘烈,變得暴虐。
“但是朕怎么能不知道啊!那一雙雙滿含著仇恨和不甘的眼神,他們的眼底充斥著人間慘劇的倒影。”趙桓將早就準備好的花束,放在了安魂山的忠魂銘碑之前,喃喃自語的說道。
趙桓喘著粗氣,這一路的上山讓他有些氣喘吁吁。他將腰桿挺直,說道:“朕會好好干的,你們安心。”
趙桓祭祀了之后,才跟著大臣們下了山。
一切慷慨激昂的語言都是浮于表面,趙桓更希望自己可以用實際行動,去踐行自己的承諾。
趙桓坐在車駕上,看著蜿蜒的安魂山的山路,想到了心血管疾病的遺傳病史,以后一個月來爬一趟山,也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