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
袁枚向來同情女兒,甚至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招收女弟子,他對楚棠的說法贊賞極了,卻又不自覺含了悲憤
“吾妹雖無母親之規訓,卻同樣困于所謂節義,不肯放棄婚約,以致在婆家受盡磋磨,后雖還家,卻心苦至死。節義規人,也能害人,加諸女子身上的更是百倍
想起故去的妹妹,袁枚對水鏡里的觀點更能共情了。漢末。
焦母悚然大驚,楚棠的話仿佛一陣颶風從她的心上卷過,掀起驚濤駭浪。她嘴唇顫抖著,說不成字句,只能一遍遍否認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她忽然激動起來,猛然抓住焦仲卿,語氣激動,像是要說服自己
恭順謙卑是女子之道,孝順公姥更是禮之倫常,我以禮相約,是為劉蘭芝好,我有什么錯
焦仲卿被她抓得手臂生疼,他從來不知道,母親一介婦人,原來有這么大的力氣。他慌忙將她的手握住,順著她的話安慰
娘沒錯,娘你沒錯,錯的是
他說不出話來,娘沒錯,蘭芝也沒錯,到底是誰錯了他心里忽然涌上一陣深深的悲哀。另一邊,劉蘭芝呆愣地望著空中的水鏡,原來婆婆竟是因為這而不喜歡她她忽然有些想笑。
她十三四歲便嫻熟于針織女紅,十五歲能談一首好箜篌,十六歲便熟誦詩書,十七歲嫁給焦仲卿,每日雞鳴之時便上房織布,夜夜不休,三天機就能織下五匹布,可婆婆還覺得她動作太慢。她苦惱不已,曾向丈夫傾訴。可原來,動作遲慢只是借口,她真正的罪名竟然是不夠聽話
劉蘭芝悲哀不已,要想做一個好兒媳,就只能像曾經的婆婆那樣,婉順屈從嗎她想象了一下那樣的場景,忽然覺得從脊背上竄出一股涼意。
不,她不要這樣。從來如此,便對嗎想到水鏡里的話,劉蘭芝的眼里浮現出幾分堅毅。
唐朝,符離。
白母輕聲發問,又像是在白言自語“我是施暴者嗎”夫人銀瓶訥訥地不敢說話。
白母慘淡一笑,她想起當年自己的婚姻,也是不同于倫常。如今她以門第阻隔湘靈,是否
也是一種觀念的馴化白母第一次認識到,自己也是一個女子。
未央宮。
劉徹神情太嚴肅,楚棠的觀念太不同尋常了,更何況水鏡人人能看,底下難免心思浮動,這水鏡,可真會給他出難題。
他掐了掐眉心,只得先叫來宰相吩咐,讓各州郡鄉里加強教化,以觀后效。
太極宮。
李世民目露思索,他先前總以為楚棠是女子,所以才會對女子格外同情偏愛,可現在聽來竟不是如此。禮教,以禮教化本是不錯的,大唐也未對女子過度約束,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還有那句“從來如此,便對嗎”,李世民只覺心驚,這句話質疑的是什么禮教,史書,人心觀
念,還是整個封建時代他忽然不敢想了。
與畝產千金、馴服雷電的偉力相比,后世的思想,似乎更為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