羂索,你說,我猜的對不對
宛如惡魔低語般的輕笑聲,在逐漸喧囂的蟬鳴聲中化作一道尖銳的耳鳴,穿過鼓膜,直刺向羂索的大腦。
他在一瞬間想了很多,卻又好像什么都沒想。
再回神之際,明明是炎熱到能將人曬脫水的天氣,他卻硬生生出了一身冷汗。而那個讓他恐懼的女人,此時卻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似的,在和那個小和尚談笑風生。
如果你真的能夠感知到他人的惡意和善意的話,怎么還會混成現在這個樣子,連盤纏都被人騙走了,還想著救這家伙。
緣隨意瞥了眼從剛才開始,就忽然變得安分下來的某腦花,心中咋舌,這家伙比起千年后的他,還真是稚嫩許多啊,心思簡直都寫在了臉上。
果然只要活得夠長,什么動物能夠成精的。
唔,不過源信可能不行,都有這種感知他人好意惡意的bug級能力了,還能混成現在這副樣子。
她可還記得早上那個小偷,在發現對方的錢袋子比自己的臉還要干凈時的震驚和失語呢,大概也沒有想到這家伙一窮二白,竟然還能活著撐到這個時候。
聞言,源信頗為無辜地眨了眨眼,反駁道
才不是,我感覺到他們的
惡意了,但我還是把錢和食物分了出去
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己這話中的邏輯漏洞多得離譜,他一哽,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表達,只能磕磕絆絆地繼續說道
“雖然察覺到了惡意,可是他們真的很可憐,就算是騙子也沒有關系已經快四個月沒下雨了,莊稼都被曬死了他們騙了我,可他們,或許能夠活下去也說不定。
越說下去,源信的聲音就越低,講到后來,甚至趨近于無。
良久,他才輕嘆了口氣,伸出手,極為溫柔地摸了摸胯下駿馬的鬃毛。沒關系,緣施主,你可以笑話我的。
反正他也習慣了,從前在寺里的時候,師兄師弟們就很愛捉弄他,覺得他善心太過泛濫,對誰都是那副老好人,沒有脾氣的樣子。
師父也是怕他被人輕易騙去“日月星進隊”討伐兩面宿儺,才放他出山門游歷天下的。若是沒有緣施主在,他說不定還真會答應烏鷺施主的請求。
出乎意料的是,耳邊傳來的,并不是嘲笑聲,而是八神緣有些莫名其妙地反問。我為什么要笑話你
她微微側頭,在見到源信有些怔愣的眼神后,才想了想,接著說道
本質上,我和你是完全相反的兩種人,在面對你所經歷的那些情況時,我們的選擇,會完全不一樣。但這不代表我就一定是對的,你就一定是錯的。
“誠然,我對人性自私的底色深信不疑,也懶得去管這天底下絕大多數的破事,甚至我就是這么一個自私自利,唯利是圖的壞蛋。但我并不排斥,也不想居高臨下地去嘲諷一個好人。你要明白,那些笑話你傻,你天真的人,是因為他們自己做不到,所以才堅定地認為,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做不到。
緣的表情,平靜而淡定,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一般。她一字一句,吐字平穩而有力地說道
源信,你是一個純粹的,難得的好人。為眾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于風雪。陽光依舊野蠻而酷熱,碧藍的天空甚至沒有一朵云彩,將人曬得頭暈目眩。
或許是頂著日頭行進了太久,源信突然覺得喉嚨一陣干澀,心中卻像是有一塊大石墜地般,釋然又輕松。
馬匹的呼吸聲逐漸
沉重,他低垂著眼,沉默許久,才候地一笑。
不,緣施主不是壞蛋,你是個好人。
“我不是,我沒有,你不要胡說八道。”
回應他的,是八神緣面無表情,且極為快速地反駁,夸一夸你,別得意忘形,還妄圖給我扣上好人的帽子,你不厚道。
她不是好人,她是壞蛋,壞蛋巴不得這世界上都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