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她還有其他麻煩要應付。
良源依舊盤坐在蒲團上,五心朝天,雙目微闔,看著和她離開的時候沒有什么差別。
在察覺到屋內的動靜后,他慢慢睜開眼,看向緣的位置,輕輕點了點頭。
“八神緣施主,您回來了。”
“嗯嗯。”
緣隨意應了一聲,端起已經涼透了的茶水,一飲而盡。
牛車要趕半日的行程,她一來一回,順便還在皇宮中晃悠了圈,硬是壓縮在一個晚上就完成了,差點就要成為史上首個累死的咒術師了。
在她稍作歇息的這一小段時間內,良源并沒有出言催促,只是默默坐在一旁,安靜地看著她。
感覺到精神重新振作了點,緣這才長舒一口氣,將昨夜發生的事,簡單歸納為了一句話。
“找到你說的地方了,不過那里只有一塊巨大的石刻地面,不見薨星宮的入口。至于羂索的心臟,我也找到了。”
早在見到八神緣重新回來之際,良源就已經隱隱猜到,她恐怕是沒有找到薨星宮的具體位置。至于對方竟然能成功尋到羂索的心臟,對他來說,不可謂不是意外之喜。
沉思半晌,他才斟酌著開口道
“天元大人的結界術非常高明,那處宮殿,是每一次曉之儀舉行的地點沒錯。數十年前的那場新嘗祭,貧僧就曾經在那兒謁見過天元大人,但該如何在非祭典時期前往薨星宮,我也沒有頭緒。”
對于這位擁有不死術式,真正實現人類終極愿望,也就是永生的古早咒術師,咒術界對祂有過許多猜測,但能真正見到對方的人,卻少之又少。
良源何嘗不知道逼迫對方進入薨星宮,自殉于食骨之井,是一件多么強人所難的事。
也因此,當八神緣干脆爽快地答應了自己的要求時,才讓他格外吃驚。
“貧僧會想辦法找到進入薨星宮的辦法,這段時間,施主您有什么要求,盡管可以提。”
年邁的僧侶低聲誦出一句佛偈,曙色熹微,他渾濁又蒼老的眸子中一片平靜,分明是生氣最為蓬勃的清晨,他卻像一顆瀕死的老樹般,暮氣沉沉。
“至于羂索的心臟,您可以自行決定,是將其交給貧僧處理,還是自己解決。天色已大亮了,貧僧需要去做晨禮了。”
語畢,良源便從蒲團上起身,步履蹣跚地走向供奉著不滅佛火的大殿。
竟是真的沒有再管八神緣,是如何決定羂索心臟去留的。
透過屏風的空隙,緣能看見對方瘦弱且佝僂著的背影,吃力地步上一階又一階的石階,卻堅定不移,從不回頭。
晨光如水般起伏,在這同夢一般的水色中,兩面宿儺立于大殿之外,仰頭看向殿內。
他神情慵懶,隨意地站在那兒,頭發和衣角皆被晨霧打濕,濕噠噠地垂在額角,便顯出幾分有別于常日的柔軟。
明明是仰望的姿勢,從他身上,卻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恭敬,反倒像是在打量著某種不值一提的玩意兒般,睥睨著眼前所有。
和良源虔誠的背影對比,莫名諷刺。
似乎是感覺到他人的注視,宿儺轉過頭,依舊是那副提不起精神的懶散模樣,目光卻像是某種大型野獸般,飛快鎖定了緣的位置。
意識到看著他的人是誰,宿儺歪了歪頭,倏然,扯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