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生篆刻在對方肉身之上的鎖鏈,正以極慢的速度褪去。
天與咒縛,上天降下的束縛,又豈是肉體凡胎的人類能夠輕易打破的,除非通過某種辦法蒙蔽上天,也就是欺騙神明。
所以才會喝小天皇的血,才會用人牲祭天,甚至還用上了神器八咫鏡。
鏡者,鑒也。
有溝通陰陽,混淆天機之用,自古便有將鏡子當做神圣之物供奉的習俗,二神器之中,唯有它的特性最契合現在的場景,也在無形中,驗證了緣的猜測。
不過看著已近在眼前的宮門,八神緣勾起唇角,加快速度沖了過去。
夜色的掩飾之下,她如同一陣清風般,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值守的宮人只覺得今夜似乎是起風了,連云層都壓得格外低,莫非祭祀典禮真的有用,久旱數月,上天垂憐,終于要下雨了嗎
高速奔跑帶來的氣流,讓緣的衣襟略顯散亂,她沒有在意,反而瞇起眼,盡情享受著這自由空氣的味道。
布料飛揚的剎那,胸口處,赫然露出銅鏡一角。
為祭典專門建起的宮殿,正位于皇宮的東南方向。
小天皇坐在御床上,四面垂下的薄絹簾在半空中輕輕蕩漾,連帶著燭光也更柔和了些。
沉香、丁子、
貝香、熏陸、白檀、麝香、藿香制成的合香在香爐中靜靜燃燒,升騰起一縷青煙,安神寧靜的芬芳,在室內無聲散開。
這樣靜謐又祥和的氛圍,身處其中的小天皇卻緊皺眉頭,無意識地開始摳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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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甲縫被摳出血,尖銳的痛意從指尖傳來之后,他才像是剛反應過來一般,有些煩躁地放下手,在被褥上隨意擦拭了兩下。
在兩面宿儺的要求下,他已經呆在寢殿一整天了,就連侍從前來送東西時,他都要躲進御帳臺中,避免被開門時的天光照射到。
雖然太陽已經下山,但夕之儀還未完全結束,他還需要繼續困在房間里。
過于有限的活動范圍和封閉的空間,讓小天皇不自覺地想起曾經。
那些討人厭的回憶,他本以為自己已經盡數忘記,可沒有想到,竟然在這個時候,又襲上心頭。
呼吸逐漸加快,手指又忍不住開始自虐般地摳弄,他氣惱地握緊拳頭,在室內來回踱步。
終于,他忍不下去了,疾步走到放置雜物的箱子旁,隨意將上面擺放著的東西推開,從箱子的角落里,找出了一塊碎布。
將這塊明顯是被人為割下來的布料緊緊攥在手心,小天皇才松了一口氣,脫力般躺倒在床上,只是指尖依舊止不住地摩挲著這塊布料。
這是當初那個突然闖入宮內的女人留下來的東西。
他本應該將它交給宮內的咒術師,看他們有沒有辦法憑借這塊布料找到對方的。
但不知為何,小天皇卻鬼使神差地將其留了下來,只是因為,在攥著這東西睡覺時,他睡得格外香甜。
夢里沒有壓抑而逼仄的空間,沒有他人隱晦而排斥的眼神,也沒有那像是踩著他心臟而舞的詭異鼓點,這么多年來,他從未睡得那么好過。
他從不知道,原來真正睡醒時,身體會變得那么輕松,心情也會如此愉悅,就連那一方小小的天空,似乎都碧藍了許多。
自那以后,他就像是上癮了一般,只有摸著這塊碎布,才能讓自己平靜下來。
躁動的心緒緩緩平復,小天皇望向祭宮所在的皇宮東南角,隔著緊閉著的門窗,他無法看清那里究竟有什么,但這并不妨礙他希望兩面宿儺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