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光耀接著道:“彩,彩門,你我都是彩門,彩門就是戲法一門。但是用現在的話說就是雜技一門。彩門中變戲法的,稱之為彩立子,也稱立子行,你們羅家就是立子行中人。賣戲法的稱之為挑廚拱的,我就是廚拱行的。還有變戲法帶贊武功的,是簽子行,也就是現在那些雜技演員。”
羅四兩道:“這個我知道,我爺爺說賣戲法的都是騙子。”
盧光耀臉一黑。
一旁的方鐵口差點沒笑出聲。
盧光耀怒道:“少聽那些有的沒的,你以為你們立子行都是好人啊?渣滓多了去了。”
方鐵口瞧了瞧他,沒說什么。
羅四兩則是一怔。
盧光耀頓了一頓,又喝了口酒,才繼續說:“彩門之后是掛子行,掛子行就是江湖上打把勢賣藝的,也有給人看家護院的。評,就是說評書的。團,團春,相聲門,說相聲的。調,這一行全是各種賣假貨坑人的。柳,唱大鼓的。”
“江湖八門,彩門、評書門、相聲門、柳門都基本歸了國家了,他們都成人民藝術家了,包括你爺爺。除了這八門之外,還有乞丐窮家門和騙家門。騙家門都是一群沒有底線的純騙子。現在的江湖行當也都十不存一了,所謂江湖,早已殘缺不全了。便是外面那些擺攤撂地的,也沒有幾個人懂生意口,會說春點話了。”
羅四兩眼睛都睜大了,他好像接觸到了一個一直在身邊,但卻從未觸碰到的神奇世界。
“那……那春點又是什么?”羅四兩又問。
盧光耀道:“江湖人做生意自然都有自己的秘密,這是不能讓外人知道的,不然生意就做不下去了。所以經過這么多年的發展,老前輩們創造出一套只有江湖人才懂的獨立語言,叫春點,也叫江湖春點。我們現實中的所有話,都能用春點翻譯出來。”
“寧舍一錠金,不給一句春。這是絕對不允許傳給外人的,也不能隨意當著空子的面調侃兒。空子和調侃兒就是春點里面的話,空子指的是不懂江湖事情的普通人,調侃兒的意思就是說江湖春點。”
羅四兩點了點頭,他明白了,他看了看身邊的方鐵口,問盧光耀:“那您剛剛說方先生是騙子,可他給張司機算命算的很準啊。”
“準個屁。”盧光耀直接開噴了。
方鐵口嘴角抽抽,臉上仙風道骨的模樣也保持不住了。
羅四兩不甘心爭辯道:“怎么就不準了,他知道張司機青年富貴,還知道他婚姻不睦,他妻子紅杏出墻,這怎么能是騙人呢?”
盧光耀道:“你看看張司機身上穿著的衣服,還有他手上戴著的大金戒指就知道這個人有錢沒錢了,再說他年紀也不大,約莫三十歲出頭,主青年富貴沒問題吧?”
羅四兩點點頭:“那妻子紅杏出墻呢,這總不是從衣服上看出來的吧?”
盧光耀嘿嘿一笑:“還真是,你看他襯衫紐扣都被人扯掉了,臉上還有女人指甲抓出來的血痕,這就是剛跟女人打過架啊。你再看他的樣子,一臉氣憤還有悲涼,這就不是跟普通女人打架,肯定跟家里有關系,怕是什么事情傷著他心了。然后他又怒火燒不出來,所以就來找方騙子的麻煩了。”
羅四兩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那……那……那也不能判斷就一定是他妻子紅杏出墻啊,也有可能是跟姐姐妹妹打架啊。”
盧光耀頗為欣賞地看了羅四兩一眼,說道:“你說的沒錯,我把點兒只把出這些來,剩下的我恐怕得盤盤他的話,才能盤出來了。”
“把點兒?”羅四兩一愣。
盧光耀道:“這也是江湖春點,把就是用眼睛看,點兒,我們生意人所面對的買家都叫做點兒,把點兒就是看看這個買家的情況。我只能看出來這些,方騙子比我強多了,他把把簧,抓抓現簧,應付這個小情況不算什么。哦,對了,他們的把簧跟我們把點兒是一個意思。現簧指的是看出對方心里在想什么。”
“這里面具體的秘訣,是他們金點行不外傳的秘籍。簧口一共有十三道,稱之為金點十三簧,現在也沒幾個人學全了,方騙子是其中之一。另外,方騙子還是方觀成的直系后人,是方觀成的《玄關》八百秘的唯一傳人……”
忍了半天的方鐵口見盧光耀越說越不像話,他終于忍不住了,他喝罵道:“你住嘴,什么事情都往外說,什么后人不后人的,你怎么不說你是快手盧的后人?”
“快手盧?”羅四兩暗自琢磨這個名號。
盧光耀臉色也變得不好看了,悶悶地喝了一口酒,他最不愿意讓別人提起快手盧的名號。他看了身邊的羅四兩一眼,見著羅四兩一臉疑惑,他問:“你爺爺沒跟你說過快手盧?”
羅四兩搖頭。
盧光耀和方鐵口互看一眼,眸子里面都有驚訝之色,盧光耀則是更多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盧光耀搖了搖頭,苦笑一聲,對羅四兩說道:“現在你該了解一點江湖了吧?”
方鐵口在一旁悠悠說道:“你一次說這么多,這孩子能記住嗎?”
盧光耀卻自信道:“他可以的,這孩子有一眼記事,過目不忘之能。”
聞言,羅四兩跟見了鬼似得,驚愕道:“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