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四兩強忍著沖動,壓了壓內心的情緒,問道:“那我要拜你為師嗎?”
盧光耀的右手不自覺地顫了一下,他反問道:“那你想嗎?”
“我……”羅四兩有些遲疑。
盧光耀隨即擺擺手:“算了,別說什么拜不拜師了,不重要。你心里記著這份傳藝之情就好了,在將來,你要答應為我做兩件事情,就當還了今天的情意吧。”
聽到盧光耀不強求他拜師了,羅四兩反而覺得心中有些空落落的,他頓了頓,問道:“什么事情?”
盧光耀微笑道:“很簡單,幫我參加一次黃鎮彩門斗藝,然后幫我修復一個戲法。”
羅四兩問:“什么戲法?”
盧光耀搖頭:“以后你就知道了。”
……
盧光耀在樓上窗戶里,看著羅四兩離去的背影,他臉上帶著無法掩飾的落寞和蕭瑟。
“你還是沒有讓他拜師?”方鐵口不知道什么時候進房間的,他就站在盧光耀身后。
盧光耀沒回頭,他還是在看羅四兩那個清瘦的小小背影,他說:“沒有。”
“唉……”方鐵口嘆了一聲。
盧光耀臉上露出苦笑,落寞之色更甚:“他是羅家的人,只要開始學藝,無論他愿不愿意,他都將是第四代的戲法羅。他有自己的使命,戲法羅家族的百年榮耀要靠他來延續和發揚,他無法躲避。”
“戲法羅家是立子行赫赫有名的家族,是被全行業奉為傳奇的家族,他們集萬千榮耀于一身。而我……嗬……我只不過是快手盧這個破落戶的后人罷了。”
方鐵口張開了嘴,可他卻說不出什么勸慰的話語。
盧光耀泛起悲涼的笑容,他在笑,他在笑自己,他在嘲諷自己:“我們快手盧家族是立子行的恥辱,而他們卻是立子行最大的榮光,多么諷刺啊。我盧光耀是立子行最痛恨的人,我自己無所謂,他們恨我,那便恨吧。”
“我不懼任何人,也不懼任何事。該懼怕的,我當年都已經承受過來了。我從不曾后悔自己做過的一切,但我不愿意因為我的原因,而讓這個孩子承擔壓力。”
“我很想收他為徒,我知道他是我最合適的接班人,可理智告訴我,不行。若是讓人知道,他的師父是盧光耀,他會變成立子行的公敵的,他會受到無窮無盡的攻訐的,也會有數不盡的麻煩。”
“甚至連他們戲法羅家族的百年榮耀都會毀在他手上,我……我不能害了他。罷了罷了,不需名分了,他只需要幫我修復那個戲法就好了。你知道的,這是我這么多年一直苦苦追尋的,完成這個心愿就好了。至于他,他好,那就好了。”
“唉……”方鐵口也發出了一聲無奈的長嘆,他跟盧光耀相識多年了,他對盧光耀的事情很了解。
因為了解,所以無奈。
他的這位老伙計真的背負太多太多了,從童年一直到遲暮,哪怕是現在,他連徒弟都不敢收。
唉。
命運多無奈啊。
也許他沒有出生在快手盧家族,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也許他的性子沒有那么剛強,或許一切也會不一樣。
但人生不會有那么多也許。
但,這就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