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病后的半年里他清晰的感受著他們對自己的愛,像對待易碎品般小心呵護著他。
爸爸時常卷著煙含笑地看著他與媽媽嬉鬧,媽媽也總在睡前進到房間,在竹內春的頭上印下吻,然后說“幸好生了這場病。”
只是一個平凡的家庭罷了。
然而合訓回來的那天,他看見了滿屋的血,高高的墻變成了一堵牢籠,沾滿了掙扎后的手印。
如同鬼片,一路拖延,直到摁進他的腳邊。
世界變成了糊糊,四面漏風卻找不到修補的工具,只能一路沖刺,在浴室里找到了媽媽血肉模糊的尸體,又在二樓的房間看見了下半身消失的爸爸。
啊,好慘啊。
竹內那一家死得好慘
是誰做的
不會是他家兒子吧
聽說在仙臺那邊讀書時特別叛逆,連老師都敢打。
真是虎毒不食子。
“咚”
陌生的院落探出一墻小白花,竹內春的額頭被石子砸出個血洞,很快血水模糊了眼睛,他在一片日光的暴曬里,滿臉慘白竟是揚起了笑臉。
“笑得那么燦爛,不會是你殺的吧”
姑姑家的孩子隨了大人的態度,對他冷漠又刻薄,等人不笑后,變成一具日頭下尚有熱血的尸體,又說“你都不笑是不是討厭我”
“我就知道你爸媽死得莫名其妙,肯定是做了虧心事你這種壞人的種就該一起去死,還活著干嘛,媽媽也說你活著就是浪費空氣,怎么不”
姑媽的巴掌和孩提肆無忌憚尋求歸宿的哭聲在竹內春耳邊如同一場默劇,他平靜地看著,平靜地望著,到最后得來一句童言無忌。
啊,童言無忌。
再后來面無表情成了習慣,坐牢般在姑媽家呆了大半年,等料理完雙親的后事他再不停留收拾東西回到了自己家。
一片狼藉恢復如初,除了墻紙上發黃的血跡,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可是都變了。
冷淡嵌在一張臉皮上,他站在空無一人的家,沒有表情的淘米洗菜,試著做些可口的食物卻怎么都做不好。
不是鍋糊,就是水干,一天下來雙手布滿裂口,十天后全是燎泡與燙傷膏。
排球社的巖泉一前輩是個細心的人,或許也聽到些傳聞,他從不過問,只是默默替他備好一份午餐早早放在他的鞋柜里。
其實那句門面的玩笑話后面還有一句。
他說“未來好好照顧自己吧。”
竹內春笑了笑,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自爸媽死后竹內春可以看見鬼了。
誰也不知道他時常恐懼得渾身冒汗,用冷臉做著偽裝,等恐懼變成麻木,就像吃飯那樣習以為常了。
死滅洄游降臨時,他并沒有像普通人那樣滿含獲救的期望,大概是能看見“鬼”,所以冥冥之中早有預感。
可死在鬼手里也至少比死在人手里好吧
生死一線間他被人救下,腦海里出現了成片的過往,如傳聞一樣他是罪人,是他害了爸媽。
死了。
好后悔啊。
后悔什么
我想讓他們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