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那一遭,竟像是個夢。
念春進來侍候梳洗,笑道“三小姐快起吧一大早宮里頭就來了人,聘禮流水一樣往院子里送,到現在還沒進完。”
相思愣然“正是叛亂之時,他怎好這時候鬧。”
念春搖頭“這奴婢可不知道,大人也正苦惱呢,這禮本不該下到這里來。”她附耳在三小姐耳朵上,小聲道,“夫人說,陛下怕是急了。昨夜他偷偷來,闔府都知道,陛下不讓聲張,誰也不敢招待,大人還氣著,說陛下孟浪,不知分寸,誰料一大早就下聘,瞧著架勢,怕是早就準備好的。”
聽夏也進了屋,把窗戶全都打開來,煌煌白日,刺目耀眼,相思都覺得不大真實。
相思其實是沒有母家的,按照禮數,她合該去外祖父那里,但外祖父避居不見人,若讓梁王府操辦,必是她那義舅出面,那便宜舅舅同外祖父都沒甚關系,不過是先帝拿來搪塞梁王府的罷了。跟相思更是形同陌生人。
如此全了禮數,倒叫相思心里不痛快。
相思同堂兄最為親厚,且堂兄如今官至一品,倒也顯榮,從祝府出去,也叫人不敢小瞧了去。
相思想明白之后,又覺得阿兄實則心細如發。
她嘆口氣,只是總還覺得不是時候。
七日后就是大婚。
這是禮部最后選定的吉日。
因著早就預備了各項禮服器具乃至祭祀用品,當日里婚服便送了過來。
太監宮女們站了兩三排,手里捧著各式各樣的衣物首飾器具給她過目。
相思抬手撫摸,只覺得恍若夢中。
這也
太快了些。
徐衍覺得,戲文里頭,這時候都需要有個旁白來解說的,自己該是那個念白的人。
“陛下說,三小姐覺得他輕浮,他無論如何也要早早下聘,以顯他昭昭若明月之心。”
相思嘀咕道“他也不怕朝中彈奏他。”
大周尚華不尚簡,歷代皇帝大婚都是極盡奢靡,便是砍半也是一項不小的開支,平時就算了,如今姚津的事尚未有個定數。他這樣,豈不是惹人非議。
“陛下自有陛下的道理。”徐衍虔誠道。
相思撇嘴“總是他最有道理。”
徐衍眼觀鼻鼻觀心,心道,這普天之下,也就三小姐毫不遮掩地罵陛下了。
也就三小姐罵陛下,陛下毫無芥蒂了。
喔,若是三小姐罵陛下,陛下可能還要心情愉悅些。
屬實是叫人費解。
不過,陛下總有陛下的道理。
“怎忽然就定了日子”
李文翾雖沒明說,可那意思是,要等姑母及奐陽的親眷過來,再舉行大婚儀式的。
禮部那邊遲遲定不下日子,恐也是希望陛下再行斟酌一二,朝中還未安定,皇帝大婚是件要緊事不假,可若定下祝家女,朝中怕是又要生亂。
自古后宮前朝不可分割,新帝我行我素慣了,不受任何人鉗制,可水至清則無魚,過剛則易折,禮部只負責聽令,可也逾矩奏請,是否先擬幾位貴妃,再行封后。
徐衍道“禮部自是磨蹭的,陛下昨晚連夜叫了人去,差點把刀架他們脖子上,這才定了。”
相思愕然。
三小姐走了一圈,叫人替她試婚服和鳳冠。
徐衍夜里回了一趟皇宮,陛下坐在堆滿冊子和奏折的御書房,眉頭皺得能夾死一只蚊子。
陛下脾氣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