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方才跪了會兒,念春蹲下來,給主子捶捶腿,她探頭看了看殿外有沒有人,小聲道“宮里的老人說,孫家雖沒攀上趙家,卻和巫陽王結了姻親,孫太后的親侄女孫芷薇去給巫陽王做了妾室,深得寵愛,去歲剛扶了正。妾室扶正,罕聞。”
相思指尖點了下她的唇,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后宮議政向來是個忌諱,便是阿兄再護著她,知道了怕是也不舒心。
巫陽地處南方邊界,是個三面環山的洼地,歷來易守難攻,相思還在京城的時候,剛剛收回來,那巫陽王家里內斗,才被朝廷鉆了空子招安了,封了王,派了節度使接管,但先帝膽怯,疑心病又重,總覺得對方還有后手,怕被反撲,秉著先安撫的心態,沒徹底削了對方的軍權。
恐怕是埋下了隱患。
孫太后的兄長孫越,是個將才,天下勉強一統后,被召回京城休養,整個朝廷也在休養生息當中。
若按照阿兄的設想,窮兵黷武不亞于自掘墳墓,休養生息才是正道。
先帝雖晚年無能,可早年積威猶在方能震懾住局面,可皇權驟然更迭,又似乎逼宮得來的地位,阿兄便是再英明神武,恐一時也難壓得住悠悠眾口。
若各地起騷亂,那這仗,便是不得不打了。
目前大周的兵力不弱,可各地常年征伐,賦稅連年增加,國庫拿不出那么多銀子,又要壓榨地方,遲早是更大的禍事。
相思只是淺薄地想一想,都覺得頭大,阿兄恐怕要顧忌的更多。
前幾日的歡愉,仿佛是偷來的時光。
夜深了,陛下頭回宿在別處。
徐德萬來通傳,順便拎了一桶荔枝來,見了皇后,笑吟吟道“娘娘可用了晚膳了”
這鳳儀宮除了念春聽夏和兩個姑姑是完全聽相思的,其余全是阿兄派來的,一日三餐,恨不得連她發了幾次呆都要去匯報一下,徐德萬當真是有些沒話找話說了。
相思倚靠在榻上,頭也沒抬“吃過了,陛下還忙著”
徐德萬聽到娘娘關心陛下,頓時激動得不行,笑得越發諂媚了“可不嘛前幾日積壓的奏折,都摞成山了,蕭氏還在作亂,兵部下了令,急詔周峻就近平亂,然而周峻不頂用,又薦了孫將軍,然而孫將軍病在半道,今日傳回來消息,說無事了,真是萬幸。”
孫越年紀大了,身體跟不上,早該告老還鄉的,偏偏朝中武將青黃不接。
相思心道,哪里是病在半道,恐是孫家為了拿捏新帝的手段罷了。
但旁的就算了,明目張膽威脅皇帝,孫家是真的有些有恃無恐了。
太后謀逆并無確切實證,當時若立刻就地處決,便也罷了,錯過良機,再談謀逆,也不過是落個構陷尊長的罵名,孫家怕是吃準了這一點。
但一個和皇帝離心的太后,能對孫家有多少助力
相思實在想不通。
她皺了皺眉,對著徐德萬說“好好照顧陛下。”
徐德萬欲言又止了片刻,“哎”了聲。
回了紫宸殿,陛下正在書房批奏折,一臉的不得勁。
他抬手撈了一下茶盞,發現是空的,煩躁地扔回去。
徐德萬“哎喲”了聲,罵近旁的小太監“你這眼是瞎的不成怎么伺候的。”
小太監惶惶跪地,陛下不讓近旁有人,他遠遠站在外間,實在是心有余力不足。
徐德萬見了陛下,眼珠子轉了幾轉,只答了一句“奴婢已經帶了話給娘娘,說陛下今晚不過去了。”
李文翾“嗯”了聲,批閱奏折的速度都緩了,然后等了許久,徐德萬也沒說第二句。
他不由抬頭,皺起眉毛“她就沒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