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做了個夢,夢到小時候在鎮子上住。
這日里徐伯早起去趕集,回來帶了一個少年,少年唇紅齒白,眉清目秀,五官頗為出挑。
相思只在鎮子上待到七八歲,夢里卻大概有十幾歲了,比那少年要大些。
兵禍之年,他大約跟家里人走散了。
瞧著很瘦弱,發了高燒,意識顯得模糊,大娘給他擦洗了臉和手,冷水浸濕帕子敷在額頭上。
徐伯請示“三小姐,瞧著怪可憐的,我就撿回來了,養好了病,我自會給他尋去路,這幾日就放在后院,不會打擾您,可否”
相思留下了他,說“無妨,西廂的次間給他住罷。”
徐伯連連道謝,慌忙去煎藥了。
養了好幾日這少年才好了一些,冷冷的,不愛說話,瞧著涼薄了些,但性子又似乎單純,她在家里養了一只貓兒,叫元元,總愛往外跑,這幾日卻乖乖待在家里,原來是他總默不作聲守著,瞧貓兒跑了,就去逮回來。
相思覺得好笑,忍不住逗他“從今后,你喚我一聲阿姐罷,改日我同父母說,日后你就留在家里。”
他點了頭,可她怎么逗他,他都不愿意叫一句阿姐,每日只跟在她身邊,陪她一道讀書習字,端茶倒水,甚是勤勉。
這日里,她倏忽堵住他,捏著他的下巴,半是威脅半是恐嚇,“叫阿姐。”
“叫阿姐”李文翾一早上就在耳邊聽到這句,心想她這一大早還挺有興致。
仔細一看更樂了,得,還沒醒,做夢都是阿姐,原來不是說說,還真的想啊
相思睡到睜開眼先聽到一句“阿姐。”
他一貫會捏著嗓子學她說話,顯得十分欠揍。
今日卻沒有,音調散漫,附在她耳邊“阿姐,起床了。”
夢和現實交疊,她有一瞬間的恍惚,片刻后臉倏忽紅到耳后,終于模糊地想起來自己好像夢話說出口了。
相思拉起被子蓋住臉,不想理他。
李文翾笑著,鉆進被子里親她的臉頰“阿姐”
大約怕她真的羞憤而死,他終于給了她一個臺階“不是說好了嗎今日許你做一天阿姐,你做阿姐這么羞赧,怎么一天修理三遍弟弟”
相思被說服了,她推了他一下“你起開。”
李文翾從善如流地翻身下了床,站在床前,彎腰,一副懶散又欠揍的樣子“來,我來伺候阿姐穿鞋。”
相思沒忍住,笑倒在床上“阿兄你夠了。”
李文翾不滿斥責她“你專心些。”
“喔。”相思應聲坐直了,疑惑,“可別人的弟弟會給阿姐穿鞋嗎”
李文翾比了個“噓”的手勢,意思是不要多問。
相思嘀咕道“怎么覺得你比阿姐還要強勢一些。”
今日例行休沐,李文翾不用去早朝,兩個人用過早膳,去看了看孩子,然后便換了身便衣出宮了。
相思今日穿一件雪青上襦,緗絳間裙,上繡著芝草和仙鶴,披了一件縞色的帔帛,瞧起來十分活潑明媚,李文翾換了件天青的圓領袍服,腰束金縷帶。
兩個人出宮,自然是無法真的一個人都不帶的。
徐衍點了一隊禁衛,換上常服,遠遠跟在兩人的馬車后。
相思趴在小窗上往外瞧,十分興奮。
坊市大開,年前剛通了和西域的商路,街上許多的異族人,叫賣聲不絕,走街串巷的小商販沿途還會表演些才藝。
兩個人去東街的酒樓吃了頓飯,然后便棄了車馬一路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