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簫站在窗口,目光卻看向遠處的夜空。
離開這里才幾日的功夫,他竟然有一種故地重游的感覺。
同樣是這么一扇窗,只是房間兩邊的隔扇已經重新豎立起來,曾經偌大的屋子只有原來的三分之一。
圓桌已經放在角落里,上頭放置著一套茶具,擺在屋子正中間的是一張普通的飯桌。
靠墻的案幾上是一對淡青色冰裂紋花瓶,那花瓶看著灰撲撲的,可插上幾朵不知名的野花,立刻就顯得生動多了。
就像梅源記的東家,單看容貌并不是多么明艷,裝扮也不過是尋常,甚至可以說是樸素,哪怕是落在畫紙上也并沒有多么艷麗奪目,可是這個人一旦從畫紙上飄下來,就顯得活靈活現,俏麗活潑,一顰一笑都讓人挪不開眼睛。
察覺到自己的唇邊不知何時揚起了一抹笑意,顧南簫不禁微微皺眉。
這么一個小丫頭,他為什么會突然想起她
之前那幾日為了破案,天天早出晚歸的,他連在家吃口飯的功夫都沒有,好不容易今日能早早回家歇歇,可是面對親人的熱情招呼,身邊下人們殷勤的服侍,眼前是家中廚子使出渾身解數做出來的精美菜肴,他突然就覺得煩躁起來。
他說不清楚是哪里不對,可就是覺得一刻都坐不下去了。
他隨便吃了幾口,便起身離去。
不過他平日里吃飯也極少,說的話更少,家人見他如此也并不意外,還催著他早點兒回房歇息。
他不想回房,就叫馬車送他出門,可出了門又不知道該去哪里,只讓車夫趕著車往前走,偶爾到岔路口會說一聲向左還是向右。
這么走了一會兒,他不知不覺就到了梅源記。
看到梅源記那熟悉的大門,他忽然覺得心里的煩躁散去了許多。
說是吃飯,其實也不過是他找個借口,想上樓來坐坐罷了。
他看了看外面只剩下天邊那一抹的晚霞,看看圓桌上的茶具,看看花瓶里的野花。
明明都是極普通常見的物事,在這里看到,卻另有一番心情。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大人,飯菜準備好了。”
顧南簫轉過身,看到韓向明深深低著頭,端著托盤進了屋。
韓向明心里都害怕死了,店里沒了菜可賣,這幾個臨時湊合的菜,也不知道顧大人會不會滿意。
他聽說這些貴人都是很難伺候的,萬一顧大人大發雷霆怎么辦他這腦袋還能不能保得住啊
韓向明心驚膽戰地把一個一個盤子放在桌子上,眼角的余光偷偷瞟向顧南簫的方向。
好在顧南簫一直沒有說話,也沒有發怒的跡象,韓向明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他拿著空托盤,向顧南簫行了個禮,就要退出去。
可是還沒抬腳,他就聽見顧南簫那毫無情緒起伏的聲音響了起來。
“這是什么”
韓向明嚇得一哆嗦,戰戰兢兢地看向顧南簫指的方向。
他的手指指著桌子,不,確切的說,是指著桌子上的一盤菜。
韓向明努力回憶著梅娘跟他說過的話,小聲說道“回大人的話,這個叫,玉米烙。”
“玉米烙”顧南簫瞇起眼睛,打量著那盤金黃色的餅狀物,“用玉米做的”
“是,大人。”
韓向明恭恭敬敬地回答著,心里卻暗暗叫苦。
這玉米是再常見不過的東西,都是他們這些平民百姓吃的,哪能登得上大雅之堂呢
梅娘也真是的,做什么菜不好,哪怕做個雞蛋也是個好東西啊,偏偏要拿這玉米糊弄貴人。
幸好顧南簫沒有再說什么,只揮揮手叫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