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當中,祁安終于松下一口氣。
二十分鐘后,汽車緩緩在路邊停下。
祁安跟著人潮末尾下了車,站在旁邊等著拿行李,外面的雨比之前小了一點,她沒有撐傘,由著細密雨絲膩在皮膚上。
司機彎腰將行李箱從車底拖出,交到她手里,祁安溫吞地道了謝。
“一個人過來啊”司機隨口問。
“嗯。”
“來黎北串親戚”
祁安抿了抿唇,沒接這句話。
“天色不早了,小姑娘注意安全啊。”
司機并沒察覺到她的情緒,上車前好心地添了句。
“謝謝。”祁安說。
路邊的水洼被風吹起陣陣漣漪,倒影里的女孩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五官柔和素凈,柔順的黑發隨意披散在身前,更顯得皮膚白皙。
她穿著款式簡單的白色衛衣,露出的肩頸線條漂亮卻纖細,仿佛風一吹便會折斷。
祁安拉著行李箱站在街頭,看著眼前這個完全陌生的小鎮,心口好像被人塞上一團濕棉花,酸脹著難受。
其實到現在她還有些沒緩過來。
三天前,母親錢舒榮回家找到她,告訴她已經替她辦好了轉學手續,從下個學期開始,就到黎北那邊生活。
當時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幽暗的小房間里,錢舒榮一身價格不菲的名牌,頭發也精心弄過,說出來的話卻沒有一點溫度。
“臨舟這邊開銷大,我一個人根本供不起你。”
“我是你媽,還能害你不成”
“做這些都是為了你好,生你養你這么大,你能不能懂事一點”
“該弄得我都幫你安排好了,抓緊收拾東西,后天就過去。”
抓在行李桿上的手指緊了緊,眼睫不太明顯地顫了下,祁安把掉下來的碎發別在耳后,緩緩呼出一口氣。
這樣也好。
反正她想逃離那里很久了。
雖然不知道迎接她的會是什么,但總歸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祁安從口袋里摸出手機,垂眸摁亮屏幕,消息列表里卻沒有收到一條新消息。
也對,本來也沒人在意她。
點進號碼欄,指腹在上面敲下一串數字。
新學校不宿舍,錢舒榮提前幫她租好了房子,但沒告訴她位置,只給她留了房東的電話號碼。
滴、滴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
祁安重新核對了一次號碼,不死心地再次撥過去。
冰冷的機械音從聽筒里面傳來,祁安踢著腳下的石子,祈禱著對方能早點接通。
終于,在自動掛斷的前一秒
“誰啊”
接電話的是個女生,語氣帶著明顯的不耐煩,她似乎是在什么熱鬧的場所中,嬉笑聲與起哄聲混在背景音里。
“你好。”祁安謹慎地開口,“請問是你有房子要出租嗎”
那邊沉默了幾秒,像是終于想起來一般“哦,來看房子的是吧”
“對的。”
“我現在有事走不開,一個小時之后打給你。”
嘟
還不等祁安開口,電話已經被掐斷。
祁安無奈地抿了下唇,拖著箱子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
黎北是很典型的北方小鎮,周遭好像被蒙上一層灰色的濾鏡,一草一木都透著衰朽沉郁的絕望。
破舊褪色的廣告招牌,爬滿藤蔓的矮墻,坑洼不平的柏油路面,黃色公交車如垂暮老人般慢慢吞吞地駛過,遠處理發店門口的霓虹燈箱晃眼,地上的喇叭機械地喊著剪發五元一次。
街上來往行人很少,四周很靜,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祁安總覺得有人在跟著自己。
緩緩放慢腳步,猛然回頭,身后卻又空無一人。
“”
也許是她過于敏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