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醒了,醫生,醫生這位同志醒了”孔良超的聲音再次在她身畔響起。
夏青棠一個哆嗦,趕緊翻身坐起,下一秒剛要斥罵,卻驟然發現眼前的情形有些不太對勁。
這不是剛才那個白襯衫、黑西褲加尖頭皮鞋的中年孔良超,眼前的孔良超臉上沒有一根皺紋,漆黑的短發精神地站在他的腦袋上,曬得略黑的面孔閃著年輕的光澤,身上的白色的確良襯衣和軍綠色的夏褲上還有一些灰土印子,像是在哪里蹭到的。
夏青棠的心口跳得更加厲害了,她看了看身處的老式六人大病房,還有墻壁上略微有些褪色的標語,終于忍不住伸手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一掐疼,真疼她應該不是在做夢
“怎么掐自己啊是還沒清醒過來嗎”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女醫生走了過來,她剪著式的齊耳短發,身上的白大褂是很多年前的那一種,洗得微微發黃,上面還有補丁
“秦醫生,你快幫忙看看,聽說中暑可大可小的,這位同志別是真的有大毛病了”孔良超一臉關切地說道,聲音聽起來非常熱切。
夏青棠作為廠花,年輕時候很熟悉這種來自異性的熱切。
“今天幾號”夏青棠心跳得更響。
孔良超立刻答道“今天一號,是建jun節。”
夏青棠的腦袋嗡的一聲響,終于想起了這一天。
1978年的8月1日,二十歲的她在路邊中暑暈倒,被路過的孔良超送來醫院,兩個人就此相識。
膚淺的孔良超看上她膚白貌美大長腿,而夏家父母看上孔家家世好門第高,兩邊一拍即合,沒多過久就把夏青棠嫁了過去,從此,開始了夏青棠噩夢般的一生。
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但此時的夏青棠只想著一件事她還沒有嫁進孔家噩夢還沒有開始
醫生給發愣的夏青棠做了一些檢查,檢查之后確定她沒事又問道“同志,你叫什么名字什么單位的你在街上中暑暈倒,是這位孔良超小同志把你背來醫院的。你可得好好感謝人家,還要去人家單位送個感謝信才對。”
夏青棠回過神來,她突然意識到這個時候的孔良超應該還不知道她是誰。
既然他不認識自己,那只要她不說,等出了院,誰還知道誰啊
夏青棠雖然不清楚到底是不是還在做夢,但就算是在做夢,她也絕不想再跟孔良超有任何瓜葛
醫生見她不說話,便微微皺起眉頭道“你這個同志是怎么回事跟你說話怎么不回答你不告訴我們姓名單位,你的病歷怎么寫”
夏青棠反應還算快,她立刻編了一個姓名和單位“我叫劉曉紅,二十二歲,跟我愛人都是紅星鞋廠的。”
她這話一說,孔良超立刻神色大變,眼中滿是失望和震驚“什么你已經結婚了”
夏青棠沒接話,醫生倒是一臉尋常地說道“那要讓人去鞋廠通知你愛人來接你嗎”
“不用,我覺得已經沒事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夏青棠盡量鎮定地說道“醫生,我現在能出院了嗎”
“交清費用就可以了。”醫生說完就出去了。
孔良超這會兒剛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他用復雜的眼神看著夏青棠,然后戀戀不舍道“劉同志,要不還是我送你回家吧,你身體還很虛弱,一個人我不放心”
夏青棠心里一陣惡心,孔良超知道她是已婚人士,居然還在惦記著她,他這樣一個品行不端的急se鬼,自己當年怎么就沒看出來一點兒問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