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顧璋和他們對談時,燕老也從家里趕來,他今日早上沒課,就沒到學院里來,幾乎是前后腳,寧都知府、蕭學政都趕來了。
帶來的,還有下面縣城知縣送上來的公函。
看到官府的公文,竟然到得比人遲的時候。
顧璋“”
他剛剛聽到,這群人覺得天寒地凍的,官府本就慢,送信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發,也許等信到就遲了,干脆自己前來府城,畢竟誰也沒有他們自己對地里的收成盡心。
他本來還覺得有些想多了,他們兩條腿走路,怎么可能比官府騎馬送的信件快
這會兒確實有些不知該說什么好。
知府對上顧璋的眼神,尷尬地輕咳兩聲,趕緊說正事“按照當地知縣所查,顧相公給出的法子已頗有成效,冬日里,稍有經驗的老農都能看出收成定然大增,他們幾個村通婚也多,很容易要來了法子,研究一番,就自己干起來了,結果”
增產很難,可能百姓辛苦耕作幾個月,也才提升一點,但減產是很容易的,幾天就見了效果。
和顧璋剛剛聽到的版本,也算基本一致。
顧璋揉了揉太陽穴。
小麥生長的不同時期、不同的溫度,能用同一套法子嗎
但看著這群辛勤勞作曬得黝黑、手上都是厚繭和裂口,許多老了甚至腰都直不起來的百姓,連一句“蠢”都罵不出口。
這些村里,肯定沒有一個顧方正這樣的村長,族中也沒有讀過書,睿智的老人。
不,讀過書可能也不行,顧璋想起這時代讀的書,還有那些學子奉為圭臬的農之紀要覺得腦子都發麻。
這個時代種田多還是靠口口相傳、一代代手把手教的、或者小范圍流傳的經驗。
他耐著性子,問道“你們究竟是怎么干的,具體說說。”
見他這么問,一雙雙日夜難眠的紅腫眼睛,都突然亮起來,眼巴巴地地看過來,里面都是期盼。
察覺到他可能有辦法,一個個連忙道
“我們就是按照隔壁村教的,一模一樣的做的”
“絕對沒有嫌麻煩,村里都是不怕苦也不怕累的漢子,每一樣都是按照打聽來的法子做的,先是”
“我家還補了點上好的雞糞豬糞,真的精心伺候著,沒半點偷懶。”
也許是在發現苗頭不對的時候,去找給他們法子的村子時,被質疑過“我們用得好好的,肯定是你偷懶了吧”
“騙你們有什么好處指不定是你們哪里嫌麻煩省了步驟。”
句句都下意識帶上自證,絕對沒偷懶和省力。
越聽顧璋臉越黑。
越賣力反而殺傷力越大。
就單從氣溫這一點來講,冬日里的雪之所以肥田,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雪可以吸附空氣中的游離氣體,產生一些化學反應,生成氮化物,對田地來說屬于很好的肥料。
而且一升雪里,大約能有七毫克氮化物。但這些原本上好的肥料,遇到了其它元素呢
他要求的特質草木灰里,為了補充寧都土壤缺少的微量元素,規定了幾種樹枝、落葉,但是按照比例也不多,剩下的植物就讓村民就近選擇,選那些當地的,平時會用的。
天知道他們會選什么,不穩定的情況下,誰知道會發生什么反應
這還只是其中一點,更別說還有許多其他方面。
顧璋自詡上輩子幾十年跟植物深入打交道的經驗,甚至和不少能開口聊天的植物成為朋友,現在也不敢說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難民都越說越委屈了,眼淚刷刷地流。
“分明都是一樣的法子,眼瞅著他們的苗越長越高,我們怎么就蔫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