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先竹臉上完全沒有平日里和煦的笑容,沉著臉訓斥道“放著京城好好的康莊大道不走,非要跑去邊關做什么讓芷兒跟著你去邊關受苦,還是小小年紀當寡婦”
顧璋抱著對小姑娘的愧疚,老老實實挨了一通訓斥,然后才說想見一下小姑娘。
燕先竹見他油鹽不進的模樣,氣得吹胡子瞪眼,最后還是挨不住顧璋的軟磨硬泡,把他放進去了。
在放他進去之前,不僅罵罵咧咧的把他一通好訓“簡直跟你師父一個脾氣,外頭有什么好的又危險又弄得一身傷。”
他還特意讓心腹去給燕芷說他想去邊關這事,繃著臉道“我勸不動你,你小子自己去跟芷兒解釋,看你好不好意思”
顧璋確實不好意思。
“顧璋哥哥。”燕芷今日穿了一身窄袖碧藍色束腰裙,頭上依舊是上次他捏過的可愛雙丫髻,只是沒了燦爛的笑容。
明明上次分別的時候,他還答應人家小姑娘,要再來看她,要高高興興的帶她玩新奇好玩的游戲的。
顧璋跟著小姑娘屁股后頭往里走,明明身量更高,更為健朗,在嬌嬌小小的燕芷后頭,愣是像個做了虧心事的大狗狗。
顧璋實在想不出該怎么解釋,他腦子不笨,可兩輩子都坦坦蕩蕩,問心無愧,從沒愧對過誰,沒有道歉的經驗,也沒有需要真心道歉的時候。
他頭一次覺得對不起人。
兩人走到院子里的小花園里,這里是上次小姑娘抱著白團子自言自語的地方,也是拆開禮物后,小姑娘笑顏如花的地方。
還有一棵漂亮的,開著粉粉嫩嫩小花的樹,格外好看。
顧璋搜腸刮肚,也沒想好怎么道歉,他平日里嘻嘻哈哈的道歉方法,只是用來哄人的,其實并不會覺得自己真的錯了,而現在這個情況,如果用這種方法,未免也太不尊重小姑娘了。
若是末世那些和他并肩作戰過的彪悍的女性異能者,若遇到一個頭些天花言巧語哄人,轉頭就把人扔在一邊,自己跑去冒險不負責任的,怕是把人捉回來抽筋撥皮,再各種異能上陣泄憤一番,才配得上她們那個暴脾氣。
顧璋最后也只想出最原始的法子,他上輩子若是看不順眼一個人,要么殺了、要么打的人不敢出現在他面前,他抬頭左右看了看,伸手折了一截略粗的樹枝。
連上面的倒刺都沒有去掉,只是小心把光滑的那一截,撕下衣角包好,然后輕輕塞進小姑娘手里。
他掏出早就簽好的退婚書擺在石桌上,閉上眼咬咬牙一鼓作氣道“若你不想嫁給我了,可以用這個。要是要是還愿意嫁我的話,我會安頓好你的,等我從邊關回來一定好好待你。要是你有氣,就拿這個抽我一頓,我不還手。”
“總之你想什么樣都行,由你決定,我聽你的。”
說完顧璋就斂下眼瞼,不敢看小姑娘,等著審判的降臨,他心里有些酸澀的難受,從他決定要去邊關的那一刻起,其實就是將燕芷排在了后面,是他對不起人家小姑娘。
從顧璋的視線,只能看到燕芷把花枝握在手里,有一搭沒一搭的搖著敲石桌,就跟敲木魚似的。
他想,小姑娘指不定現在憋著嘴,委屈得快要哭了,有些心疼地笨拙哄道“我皮糙肉厚的,你生氣就打我,你別難過。”
小院子很安靜,連風摩擦樹葉的聲音都沒有。
故而小姑娘的聲音清清楚楚的傳過來
“你肯定也很委屈吧。”
顧璋聽到這道軟軟的,帶著安慰的聲音,怔了神。
隨即胸膛里有莫名酸脹的情緒,不斷翻涌,好像有什么戳到了心窩里。
顧璋抿了抿唇,正打算說話,一根柔嫩的手指就輕輕點在他的嘴唇上,指甲粉粉嫩嫩的,看著就很乖軟。
說出的話卻很認真“顧璋哥哥,先聽我說哦。”
她的聲音很低,又帶著點小苦惱,“我知道這種感覺。自己想做的事情,喜歡做的事情,沒有人理解。長輩們關心我們,愛護我們,想讓我們走康莊大道,這份關心反而成了桎梏。”
顧璋沉默下來,他何嘗不知道長輩是關心他,愛護他,珍重他,想讓他選更輕松的路。可他有沒法說的原因,頂著心中焦躁的擔憂和壓力,還要想辦法解決說服,內心深處,真的沒有一點點委屈嗎
可這是他重活一世,本該擔的責任,本該扛的壓力,怎么好讓人家小姑娘分擔
“你怎么不說話呀,顧璋哥哥。”燕芷有一下沒一下的點點他的眉毛,捏捏他硬朗的下頜線,再或者輕輕戳戳他的臉,戳出一個個軟軟的小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