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怎么判呢若想要痛快了,強行判王恒這個負心漢革職,兩女和離,看似是好了。
但一無原告,沒有法條支持,根本判不成。二來崔珠一孤女,還嫁過人,若回到家鄉怕是更難,遭人指點,自己無法掙錢生活,如果選擇二嫁怕是只能嫁給更差勁的鰥夫、殘疾、帶孩子的,生活落入泥潭,也是一輩子窮苦。
恐怕也是想到這些,崔珠才反口的,最起碼也是反口的原因之一,總不能真的是一句“他都回心轉意了,為什么不原諒”
那禮部官員之女也是個苦的,被騙了身子,好像也不受家人關愛,怕是嫌棄她丟人,要送去青衣古佛常伴,或者“病逝”
最后也不知他們怎么商量的,好好的成婚,竟然淪為了妾,她又何其無辜
這吃人的世道,不是吃女人的世道。
顧璋想,也不能怪崔珠懦弱,人很難脫離環境的塑造,他末世時隊伍里的女強人,也是在生死危機中鍛煉出來的,在末世前,大多也是安穩的打工人。
要怪只能怪這世道對女子不公。
顧璋見黎川也清醒些了,踢踢他的腿,問道“被伯母罵了”
黎川“嘶”了一聲,顧璋掀開他阻攔的手,卷起他的褲腿,兩個膝蓋都青紫了。
黎川見沒法阻止,只好任由顧璋給他上藥,臊眉耷眼地囁嚅道“母親從未如此生我氣,飯食也不用,說沒胃口,不想見我。”
“所以你就讓膝蓋受罪”顧璋戳戳他青紫的膝蓋,不意外又收獲了一聲疼得抽氣的聲音,他幾乎能想到黎川這個家伙,筆直的跪在他母親門前求見,想把飯食送進去。
“分明是王恒這個男人的錯,案子到你手里一判,吃虧受罪的反倒是兩個無辜的女人,也不怪你母親生氣。”
黎川寡母當初能靠漿洗衣服,干各種活,繼續供黎川讀書,肯定也是個自立自強的女人,腦
子應該也清晰,要不然黎川不會是現在這個品性,為自己判的案子掙扎又自責。
如今她教出來的兒子,反過來“欺負”女人,怎么能不生悶氣
黎川聳著眼皮,聲音沙啞“是我不孝,讓母親這般年紀還生氣,食不下咽。”
顧璋重重拍一下他的腦袋“傻不傻,我教你,你做幾樣伯母愛吃的,別在門口問什么我能不能進來之類的話,直接推門送進去,有人攔你就擠進去,嘴甜一點,甭管伯母說什么,你認錯都積極一點。”
黎川愣住,怎么能不經過母親同意,就擅闖她的房間還有,不是他的錯,也要認下來嗎恍惚間,又覺得聽起來怎么有種熟悉的風格。
顧璋挖了一把藥糊在這家伙膝蓋上“你就算要跪,也別傻乎乎跪在門口,進去就抱著伯母腿哭,把你剛剛對我哭的眼淚都糊在伯母衣服上。”
黎川“”
他膝蓋被搓得生疼,但被顧璋說得起了渾身的雞皮疙瘩,想想就尷尬地腳趾頭都縮起來,有些抗拒道“怎、怎能如此失禮”
“建議我給了,做不做你自己看著辦。”顧璋看,這事本身就很難說對錯,伯母一時來了氣勁兒,又有多少真的是沖著自己疼愛的孩子來的
黎川掙扎幾番,在母親門前跪請幾次無果后,咬牙拎著食盒擠進了母親房間。
顧璋回府后,秋娘已經平靜下來,再看不出一絲波瀾。
顧璋腦子里卻回想她那句感慨萬千的“幸好”
不知道是幸好自己生的兒子,知道護著母親和妻子還是,幸好沒生女兒,要受這么多不公平的委屈
那些掙扎和心疼,最后埋在心底的憤惱,估計也是不想讓他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時代,對抗不知道多少人代代相傳建立起來的觀念和規矩。
顧璋輾轉反側,總覺得心里擱了一塊小石頭。
在夜里,他給不舒服醒來的燕芷捏浮腫的腿,聊起燕芷成婚前那些小事。
聽著媳婦嘟著嘴念著從前的事。
顧璋忽然意識到,因為自己不是被欺壓的對象,刀子沒有落在自己身上,所以他其實并不太在意,即使思想和行為都踐行男女平等,但也只是下意識維護身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