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鋼爐的閘門就被打開,一股橘紅se的鋼水就從出口流了出來,落到鋼包里濺起了無數的鋼花,熱烈的場景看得人熱血沸騰。
一爐鋼并不多,就裝了一個鋼包,遠處的牛群繼續在工匠的吆喝下牽著沉重的龍門向另一邊的澆鑄地走去,一個粗壯的漢子也是打著赤膊,盤動了鋼包上巨大的圓環,鋼包逐漸傾斜,對準了沙模的澆注口,不疾不徐的把鋼水澆了進去,不得不說好手藝,還沒澆完,就收手了,李梟不解的看向老周,不明白為什么要這么干。
“大帥!現在工人是在等模范里的空氣拍出來,您看!空氣受熱之后會膨脹,如果一次澆好空氣就會在鑄件里形成氣孔,您看,空氣出來了。”老周趕忙解說。
果然一股白色的氣流順著另外一個孔嗤的一聲就冒了出來,李梟估計那些蒸汽的溫度一定高的可怕。鑄造件最害怕的就是有氣孔,這對鑄造件的結構強度會起到絕大傷害。
在李梟沒有到達大明之前,火炮鑄造時的空腔,是炸膛的主要原因。所以,那個年代的火炮才鑄造的那么厚重。
工人又往里澆筑,直到鋼鐵溢出澆口才停止,由于熱脹冷縮的緣故,總是要多澆一些才成。看樣子鑄件并不大,因為模范并排擺了三個,鋼水在糊滿膠泥的鋼包里可以存放一段時間,前后也就一個小時,工人就把鋼包里的鋼水澆筑完畢。
等壯漢停歇下來,拿起一個巨大的水罐子喝水的時候,李梟指著他瘢痕累累的上身問:“廠里沒有給你發放工作服?”
“發了!太熱了,穿不住!”壯漢大大咧咧的沒說完,就被老周手下管事狠狠踹了一腳。壯漢不滿的看了一眼管事,才不情不愿的單膝下跪,給李梟施禮。眼前這位貴人非常年青,估計又是哪家權貴的膏粱子弟。
“用不著,這里是工地,那些俗禮就不要在這里顯擺了,我只問你,就因為熱你們就可以不穿那些勞動保護用品?你看看,全身上下還有一塊好皮么?既然是干這一行的,鋼水見空氣會飛濺,這點常識你們不知道?”李梟喜歡倔脾氣,以前李梟也是這副脾氣。
“都是上好的粗布,不但結實還足足有三層。一身衣裳拆開來就是三身,一年作坊里發兩身,這樣一來全家的衣衫都有著落了,俺這粗手粗腳的燙不壞,就留個印子。”大漢一下子就對這位沒有啥架子的年青高官好感大增,不知不覺間就把實話說了出來。
大漢的話讓李梟立刻無語!
或許是自己來到大明以后已經熟悉了富貴的生活,對這些底層人的日子早就變得陌生了,早就背叛了自己原來的階級,成為了一個萬惡的地主,一個吸血的資本家,再加上一個可恥的官僚身份,幾乎已經可以不加處理的埋到地里漚肥了。
作為一個九零前,兒時的記憶已經模糊。不過還是記得,小時候穿過老媽改小的藍色工作服。就連馬首富幼年那張著名的照片,也是穿著一身粗布的改小工作服。
只要是新衣服,就不在乎他原來到底是什么,至于老爹,穿著破的不能再破的衣服在工廠忙碌的影子,自己已經記不清楚了,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身用工作服改的漂亮的小翻領西服。
面前的一切讓李梟好像回到了那個遙遠的時代,天是灰色的,廠房是灰色的,人也是灰色的,或者在那個時代,心大概也是灰色的。
“今后不穿工作服不準進入工廠,更加不準進入車間!”李梟對老周下達命令,站直了身子的大漢眼睛瞪得跟牛蛋大。
老周躬身稱諾,李梟的身份對工人們保密,可他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另外!工作服還有口罩、手套、鞋子啥的,每年多發一副。朝廷現在財政是困難,但也不能差了工人們這點兒。忍忍,挺過了這三兩年,一切都會變好。
你們這些當官兒的都記住了,工廠最值錢的就是這些手藝高超的工人。不是朝廷投巨資,用鋼筋水泥壘起來的煙囪和廠房。
天氣熱也得戴口罩,這里空氣灼熱粉塵大,對肺很不好。工作服、手套、鞋子可以保護皮膚!真有一天這房子塌了可以再造,可有血有肉的活人一旦沒了,就再也活不過來了。”
李梟說剛剛說完,腰板拔得倍兒直的大漢躬著身子給李梟抱拳。老周垂首稱諾!所有人看向李梟的眼光,全都變成了另外一幅模樣。
除了廠里的幾個核心領導,其他的人全都以為這不過就是一個膏粱子弟。仗著父輩的功勞,身居高位吆五喝六耍威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