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黑,走廊一步一宮燈,御霄宮溫亮如日中。
門口處有人披著一身紅色緞平金繡勾蓮親王袍,臉色蒼白,眼眸漆黑,正傾神看著他,眼神有些奇怪,很難辨。
當他看過去時,那人轉過身,靠著門呼吸,胸腔細細起伏。
江懷黎認出了那人,即便上次見面是三年前,他看起來變了很多。
五皇子陶瀾,瀾親王。
皇上讓他嫁的人。
江懷黎也沒想到會在這里會在此時看到他,微微愣神之間,陶瀾已經向這邊走來了。
太監宮女紛紛向他行禮,他走得很慢,大病初愈,身子骨在稍顯寬松的紅色蓮袍里更顯得瘦削,一步步向這邊走來時,衣袍層層散開。
江懷黎微微緊繃,之前他和瀾王見面,總共說了不到十句話,以士族子弟和皇子親王的身份。
瀾王的惡名早年就有,他心中對瀾王不喜,但他于自己是無關之人,這不喜的情緒也不濃烈,世間大奸大惡之人無數,他犯不著對每個都拿出真情實感相厭,因而那幾句話客套而平淡。
現在不一樣,兩人之間有了一道賜婚圣旨。
一只手伸在自己面前,那只手羸白修長,處處透著養尊處優,“起來吧。”
江懷黎并未抬頭看他,只說“圣上罰跪,不敢起。”
“哦。”瀾王收回手,能感覺到視線依然落在他身上,打量了片刻,他問“被欺負了”
江懷黎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便沒回答。他從來沒想過討瀾王的歡心,即便真的被逼嫁給他。
瀾王覺得自己無趣冷淡最好,他在婚前和那些人一樣厭惡自己更好,說不定他自己會去找皇上拒婚。
眼前的黑色靴子移動了兩步,那只手又伸了過來,許久沒放下。
江懷黎終于抬頭看了過去,瀾王只把一只手給他,臉轉向別處,只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狹長的眼尾,浸在蒼白之中。
“你拉拉本王的手,就沒人能欺負你。”
江懷黎“”
聽聞瀾王有瘋病,喜怒無常,時常發瘋,做出些正常人不能理解的事,說些常人覺得奇怪的話。
江懷黎無視了他的手和他的話。
跪在小花園中的人,白衣散地,長發垂腰,脊背挺直,下垂的睫毛上落了一層燈光,一副仙人之姿,凡人勿擾的模樣。
“你、你不要太過”他的語氣不知為什么忽然變了,變得憤怒兇狠,“你大膽本王兩次伸手給你你都不拉,你不知道多少人想拉本王的手,本王都不給拉”
御霄宮的太監宮女們跪了一地,大氣不敢喘一聲。
前段時間差點被瀾王打死的伶官就是宮里的,皇上身邊不少伺候的人,那天都看到了瀾王長鞭濺血的殘暴模樣,那伶官的慘樣足以入噩夢。
江懷黎心道,果然。
“你不相信本王的話,你是不是以為本王是個瘋子,是個暴怒狠毒的瘋子”陶瀾垂眸看著他,冷笑了一聲,“是的,本王就是個狠毒的瘋子,等本王把你娶回瀾王府,就把你關進小黑屋,天天打你,日日折磨你”
小花園響起一道吸氣聲,不知道來自誰。
反正不是江懷黎。
他神色不變地跪在原地,月亮還沒出來,臉上就有了一層月色,輕白而寒涼。
不知是不是瀾王吵到了皇上,他從不遠處向這邊走,問“是誰在那里吵吵鬧鬧”
江懷黎垂眸,他知道這件事又要怪在自己身上了,即便吵鬧的不是他,何況他還惹怒了這位瀾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