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天寒,柴火最是要緊,做飯燒炕必不可少,若想用熱水洗臉洗手,每日用量就更大了。顧蘭瑜跟著顧鐵山去砍柴,苗秋蓮和竹哥兒也去了,多個人能多背一捆柴火。
家里只剩顧蘭時一人,因他出事都在山上,苗秋蓮心里直犯嘀咕,就不太讓他往山上跑,況且他腳傷剛好,山路又崎嶇,多休養總是沒錯的。
天灰蒙蒙的,沒下雪也沒太陽,北風一吹,凍得人直縮脖子。顧蘭時喂了雞鴨鵝還有牲口,帶二黑回到前院,他撣撣衣袖上礙眼的干草碎末,又往泥爐底下添兩根柴火。
小火苗慢慢溫著陶罐里的水,大冬天喝冷水不好,他家一直都是這樣,白天費點柴,熱水就不會斷了。
木盆斜靠在墻上,他拎起陶罐往盆里倒了一點足夠洗手的熱水,擦干后又進灶房忙碌。
案臺上放了幾個大菘菜,他拿一棵剝去外面蔫了的老葉子,見二黑在腳邊轉悠,他擇一片好葉子遞下去,二黑一口叼住,屁顛屁顛跑到外面泥爐旁吃起來,啃得咔嚓響。
冬天做飯比夏天受罪多了,就算用溫水洗菜沒一會兒也手冷,不過鄉下人習慣了。家里人多吃得也多,顧蘭時切完一棵菘菜,想著天天吃也該換個花樣,于是解下檐衣,到他娘房里拿錢去了。
苗秋蓮經常會在炕褥底下放十個左右的銅板,萬一她和顧鐵山不在家,有什么要用錢的地方好應急。
顧蘭時拿了五個銅板提上竹籃,鎖了院門讓二黑在里面看家,隔壁清水村離得不遠,出了村口走快點,一刻鐘的工夫就能到。清水村有戶姓施的人家磨豆子做豆腐,因豆腐做得好價錢又公道,附近好幾個村的人都愛上他那里買。
一塊豆腐一文錢,顧蘭時盤算著買五塊回去,今天燉菘菜用不完,明兒拿豬油煎著吃,可香了。
天冷沒有太陽,鮮少有人在外面閑聊,趁沒下雪砍柴挖野菜根才是正事,一路走來,他沒見著幾個人。唯有許家門口,杜彩娥坐在石墩子上抽旱煙,見著他問道蘭哥兒上哪去
顧蘭時笑道“阿婆,我去買塊豆腐。”
“好好,你去。”杜彩娥說完又吸一口煙,看一眼背影收回視線,一股煙伴隨嘆氣聲從她嘴中呼出,模樣生的確實好,可命怎么就這么不好。
時至今日,村里依舊有些言語,當著顧蘭時面沒人說什么
,不過只要他背過身亦或走遠幾步,就能聽見身后嘀嘀咕咕的,不是故意還能是什么,有些人心眼就只會往壞上使,聽多了他連氣都不氣了,翻個白眼就走,越理爛舌頭的他們還越來勁。
當然并非所有人都黑了心腸,好人還是有的,不會在他背后指指點點。
這也是他心大不去理混賬人,而且家里人多,無論勢力還是底氣都足,要擱在稍微膽小怯弱的雙兒身上,就算不夜夜哭泣,憂慮過度也會有的。
剛出村,顧蘭時就看見一里開外有個人影,他認出是裴厭,不知怎的,腳步慢了下來。裴厭不知從哪里回來,肩上挎著單繩筐,瞧著沉甸甸的。
兩人越來越近,到跟前時,顧蘭時張張嘴想說話,畢竟人家救過他,可他不知說什么,而裴厭看他一眼,直接從旁邊過去,像是兩人從未有過交集,十分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