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蘭時興沖沖的勁頭被澆滅,轉身看著走遠的裴厭沒有再喊對方,他嘆息一聲,不過也有點習慣裴厭如此,回家的路上甚至還在想,這不比別人好多了嗎,起碼裴厭不打他也不罵他。
他走之后,裴厭從河邊挑了兩桶水回來,平安符喚起了快要淡忘的記憶。
那年頂了裴勝去兵營后,有個比他年紀大的兵卒就戴了平安符,說是臨走時爹娘抹著眼淚給戴上的。裴虎子小時候身體不好,葉金蓉去寺廟燒香,回來時求了個平安符給裴虎子掛脖子上。
可那人最后還是死了,戰場上人命如草芥,尤其是他們這些小兵,血腥和尸臭味充斥在混亂黑暗的記憶中,連天都像是血蒙蒙的,難以回想起有什么好天氣。
他依舊記得從血肉模糊的尸身上扒衣裳和武器時,看到那枚染血的平安符他愣了很久。
他倒不是稀罕這些物件,只是突然細想一想,好像從小到大沒人盼著他平安,裴興旺和葉金蓉只想讓他死。
而顧蘭時,他知道對
方送這些只是想討好他,至于緣由,他有點不明白,天底下漢子多了,誰都比他富裕,何必走這么一條路。顧蘭時的心思他猜不透,也不愿費神去猜。
臘月二十二,顧鐵山套了驢車去趕大集,年關將近,買東西的人多了,天天都有大集擺,明日要吃糖瓜兒,苗秋蓮也想買幾個好燈籠,給過年添點喜氣,家里的燈籠爛了糊糊了爛,是該換下來了。
顧蘭時借口在家里喂牲口做飯沒去,快過年了,小偷小摸的人多起來,確實得留個人看家。
顧蘭瑜原本還憂愁,他是漢子,差事可能落在自己頭上,沒辦法趕大集,一聽顧蘭時要留著,立馬喜笑顏開,走時還說回來肯定給顧蘭時帶好吃的。
家里人一走,顧蘭時在門口張望一會兒,才裝模作樣提著竹籃鎖院門,怕家里遺失東西,這回沒有帶二黑。
這兩天村里家家都開始忙過年的事,村后樹林的草根野菜根也差不多沒了,他不敢離家太久,于是直奔茅草屋而去。進來后一路走走停停,心里盼著像上次那樣遇到裴厭,可惜這回運氣不好,一直走到最里面的院門前也沒見著人。
可以說頭一回來裴厭住的地方,他站在門前一邊忐忑一邊好奇,院門上了鎖,裴厭明顯不在家,他有點失望,從竹籃里拿出一個綁了紅繩的小葫蘆。
小葫蘆是掛在他炕頭那個,荷包不要手帕不要,別的東西不好給,他只能在自己屋里搜刮別的。
他上前把小葫蘆掛在門鎖上,心道也不知裴厭看見會扔了還是丟了,他嘆口氣,拍拍葫蘆肚子,小聲念叨著委屈它了。說完覺得自己有毛病似的,對著個葫蘆說話,被人看見還不笑話死,于是又嘆息一聲。
拍打葫蘆時響了兩聲,他還沒走,忽然聽見門后傳來一聲嗚咽低吼,瘋狗離得很近,像是趴在門縫里,嚇得他拔腿就跑,臉色都嚇白了,回家后才拍著胸膛活過來。
這不怪他,實在是上次黑狗咬人太兇,許多漢子都怕了,赤手空拳沒個棍子在手里壓根不敢和那條瘋狗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