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后山這片開闊地后,顧蘭時眼淚止住,沒有銅鏡也知道這會兒自己不能回家,不然會被他娘看出來。他擦干臉上淚痕,提著竹籃往河邊走,心情悶悶的。
不知道小葫蘆被扔在哪里了,他回頭看了看,隨即又是一陣挫敗感,小葫蘆是年前給的,這都多少天了,肯定找不回來。
走著走著看見地上小石塊小土疙瘩,他悶悶不樂,無意識用鞋尖踢遠這些小東西,一個還算圓潤的小石塊被他一路踢到河邊才罷休。
他蹲下用鋤頭挖土,掘出草根扔進籃子里,其實他也知道,他倆交集并不深,算起來是他一直纏著人家,問那些大逆不道的話。要是一個不熟悉的人纏著自己,自己肯定也不高興,裴厭那個鬼見愁的脾氣,沒朝他發火都是好的。
成親可不是小事,裴厭不愿意在情理之中。
顧蘭時極力安慰自己,但還是有點傷心,長毛黑狗那么大,撲過來時他真的快被嚇死,都能想到尖牙刺進皮肉里撕咬的疼痛,好在最后沒有真咬。
他這會兒回過神,當時裴厭原本可以立即喝止住大狗的,但沒有,是不是真的想讓狗咬他。
這個認知讓他再度難受起來,握著小鋤頭動也不動,蹲在地上好一陣后才吸吸鼻子,眼睛紅紅的,連鼻尖都透出一點粉,極為可憐。
顧蘭時提不起多大力氣挖草根,又怕回去被問,只得蔫頭巴腦干活,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揮動小鋤頭。
等他回去后,除了眼眶有點紅,神色恢復正常,在被竹哥兒問怎么眼睛紅了,他扯了個謊,說挖草根抖土的時候被迷了眼,本來就疼,自己又用手揉了好一陣,總算糊弄了過去。
后山小院里,裴厭劈了一大堆柴火才停下,將斧頭靠在木墩子上,他進堂屋喝水。天氣再好,眼下還沒開春,天冷連茶水都熱不了多久,沒一會兒就冰了,他沒在意,就著冷茶喝下去。
東邊屋子門開著,里頭東西不多,一張炕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個大木箱,一眼就看完了。
桌子上一個栓了紅繩的小葫蘆橫放在那里,許久都沒被動過。
裴厭臉色冷峻,咚一聲放下茶碗出去壘柴火,他心中窩火,只覺自己鬼迷心竅,原本要扔遠的,也不知怎么回事,手都抬起來又落下了。
如今再要丟
掉,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還不如掏了葫蘆肚子做個裝酒裝水的器具,那天留下時他不就這樣想的。
就算被顧蘭時看到那又怎樣,家家戶戶小葫蘆多了,長得又多相似,誰能認出是自家的。他牙關緊了緊,額角青筋突顯,就算認出來也無妨,強搶劫掠的事他又不是沒做過,占個小葫蘆為己用誰敢說什么。
待到拾掇完院子,裴厭直起身拍拍身上木屑,一通胡思亂想后反而得到了宣泄,他眼神再度沉寂下來。
要不是顧蘭時近來常常煩他,他也不會如此,今日之后,不過是個陌生人而已,何必因為對方動怒,有這個工夫,不如干點活來得重要。
至于趴在角落里的長毛臟狗,雖然又兇又瘋,但十分會看人眼色,察覺到裴厭情緒不穩后,它沒敢發出動靜,自己悄悄縮進墻角里。
直到裴厭吃完晚飯后,朝墻角扔了半塊糙面饅頭。看見黑狗叼起饅頭又趴回角落去吃,裴厭眼神不變,想起了之前的事。
當初他是在山上見到這條野狗的,它被一群野狗欺負逃進山里,流著涎水朝他呲牙,也不知是發了瘋還是怎么,明明那時體型還不大,竟敢朝他撲咬,被他一腳踹遠才知道夾起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