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虎子心中也不痛快,如今家里就他一個能干活的漢子,重活可不都落在他頭上,一天到晚累得直喘氣,回到家里又要聽他們罵
仗。
于是他也發脾氣,試圖端起家里掌事的架子訓斥其他人,卻被大嫂和大哥一起罵了個狗血淋頭,說他忘恩負義,翅膀剛硬就翻臉不認人了,他灰溜溜討個沒趣,只得閉嘴。
至于裴春艷,她年紀尚小,又是個姑娘,在家里本就沒兩個哥哥受待見,平時跟個悶葫蘆似的,話也不多,每每躲在自己的小屋子里不敢出聲,等平息后才貓著腰出來幫忙做飯干活。
沒了壯勞力,又有七八張嘴要吃飯,裴家窮苦是遲早的事。想到這些,裴厭少有的心情好起來。
下午做好飯,顧蘭時焦慮緊張,有點坐立不安,見他爹扛著鐵锨一頭汗回來了,他倒好茶水說一聲,出門去地里喊顧蘭瑜和顧蘭竹回來吃飯,
路經錢家時,他在門口停了下,苗秋蓮恰好在院里,問他做什么去。
“我找狗兒和竹哥兒回家吃飯,娘你吃了沒”顧蘭時沒進門,在外頭說道。苗秋蓮擺擺手不用管我,你們吃你們的,快去吧。
顧蘭時正要走,兩個婦人說著話要進錢家門,一看左邊那個是劉小珍,林登子雖
然死了,林家也賠了禮,他心中還是有點芥蒂,和林老三一家不怎么說話,低下頭自顧自走開。
劉小珍依舊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樣,但眼睛睜開看人了,不再低著頭一副走尸般的模樣。
自打林登子死后,她和林老三才漸漸在四鄰活起人,如今家境艱難,可沒有林登子時不時回來要錢要糧,日子好歹多了份希冀。她嘴唇動動,想同顧蘭時說些什么,還沒想好話人就走了,她知道顧家人的厭惡,遂不敢湊上前討嫌,看見苗秋蓮也有些畏縮。顧蘭時將林家人拋在腦后,出村子后心想快到飯點了,裴厭一個人肯定得早點回去做飯,可惜兩家田地不在一處,沒法兒過去瞅瞅。
等喊了弟弟回家吃飯,傍晚他提起竹籃想出門尋個挖野菜的借口,結果竹哥兒一看,也提竹籃拿鐮刀,作勢要一起去,顧蘭時無法,只得先按耐下心思。
這一按耐就過去七天,錢老二下葬這天才叫他找到機會。
昨天就飄起小雨,今天一大早綿綿細雨時停時下,弄得人都不知道要不要穿蓑衣。
下小雨地里干活不方便,不少人都會在家里歇息,顧蘭時從早起就張望門口,一直不見裴厭經過,心想說不定待在家里。
等晌午錢家人披麻戴孝一邊哭一邊撒紙錢,后頭一群漢子嘿呦嘿呦喊著號子抬棺材從門前過去,確定一行人上了山后,他才匆匆鎖了院門出去挖野菜,慌里慌張只戴個斗笠。
小雨如絲,地面有些泥濘,他踩著泥水往林子里去,運氣好讓他碰見在樹林后頭挖野菜的裴厭。
想起上次差點被瘋狗咬,顧蘭時心有顧慮,停下先看了看裴厭周圍,瘋狗沒跟出來,他放下心,腳步有點猶豫,但還是走向了裴厭。
小雨打濕了衣裳,裴厭連斗笠都沒戴,提著籃子拿著小鋤頭,手上沾了不少泥。他蹲在那里,聽見腳步聲抬頭,一張冷白無情的臉在細雨朦朧中分外顯眼,竟叫人忽略了他左臉上那條猙獰傷疤。
輪廓分明鼻高唇薄,明明白白是一副極好的長相,一雙深邃眼睛如點墨,若沒傷疤,眼瞳黑襯得臉越發白,在畫中濃墨重彩勾出一張俊臉,連煙雨都只是陪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