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大門緊閉,方翠柳頭上纏了兩圈細麻布,一側臉頰高高腫起,胳膊腿上都是青傷。
被兩三個人按著打,比上次裴厭下手重多了,她狼狽不已,躲在屋子里也不敢出聲,只豎著耳朵聽。
等動靜徹底消停后,才朝地上啐一口,隨即又嘶嘶吸氣,嘴里也有被牙齒劃出來的傷,一牽扯就疼。
炕上躺著趙金通,閉著眼誰都不想搭理。
昨天傍晚請了草藥郎中治傷,將他折了的右胳膊用木板夾住接了起來,一點重活都不能做。
擱平時,方翠柳早哼哼唧唧抱怨不停,今天卻一點不敢現眼,生怕再惹惱自家漢子。
趙金通昨天罵了她個狗血淋頭,在得知糞水是他阿嬤趙老夫郎從后院舀來的后,這才消停。
往炕邊一坐,方翠柳又無聲咧咧嘴,屁股上有青傷,坐下不免會壓住。
別看她剛才朝地上啐,一副恨極的模樣,要真讓她去李家鬧事,溜得一定比兔子快,躲還來不及。
村后。
顧蘭時和裴厭往家里走,夕陽斜照,地上影子長長的,跟著一起回去。
晚風輕撫過身側,兩人并肩而行,手不時輕碰一下,林子里有人在挖野菜,也有從山上下來的,他倆沒有牽起手。
想起剛才的熱鬧,裴厭薄唇微抿,隨后開口道:“梅哥兒有毛驢坐。”
顧蘭時正高興呢,覺得風很舒服,連平時地上見慣了成片成片的野花也好看,冷不防聽到這一句,他想了一下才明白,笑著說道:“那,我有裴厭背。”
成親時又清冷又簡單,但他從始至終沒有后悔過,比起嫁的人,那些遺憾根本不算什么。
顧蘭時又笑瞇瞇說道:“咱們就在后山,離得這么近,要毛驢做什么,幾步路的事。再說了,那點錢不得留著過日子啊。”
心結漸漸解開,裴厭轉頭看著他點頭:“嗯,先過日子。”
那些已經過去了,讓夫郎天天吃上雞鴨魚肉蛋這些葷腥才是當下的要緊事。
“咕——咕咕。”
拉長的語調在菜地響起,顧蘭時拍著手,把一只跑出來的母雞往雞圈里面攆。
“汪!”
大黑很聰明,在另一邊圍堵母雞,一人一狗逐漸收攏圈子,將驚慌失措的母雞趕回了雞圈。
關好籬笆門,顧蘭時摸摸大黑腦袋,雖然踩了不少菜,但那是因為母雞在菜地里亂跑,大黑還是很乖的。
他過去看了看被踩的菜,還好,都是半大的菜,不像菜苗那樣嬌氣,不會被踩死,頂多就是垮了幾片葉子。
他提起放在地頭的蛋籃子往院里走,剛才母雞是趁他進去撿雞蛋時,籬笆門沒有關好,才跑出去的。
十六只母雞養得好,裴厭最近每天都去河邊挖地龍喂它們,還撒網捉魚蝦,大魚大蝦自己吃掉,小的就喂家禽。
因此母雞天天都下蛋,六只母鴨也是,每天都要撿蛋。
養多點果真不錯,留下自家吃的以外,其他都能拿去賣。
他和裴厭再加上阿奶,三個人也不是每天都吃,鴨蛋不說,光雞蛋兩天就能攢下二十多快三十枚。
鄉下人幾乎家家都養雞鴨,有多有少,舍不得吃,攢一攢要拿去換錢,在鄉下哪有人愿意掏錢買,只能往鎮上背。
鎮上有小錢的人家愛吃,大戶人家更是在吃食上翻著花樣做,在莊稼人眼里金貴的雞蛋,說不定于人家只是個零嘴小玩意兒。
他沒見過什么世面,但小時候聽他外家阿婆說過一些,他阿婆有遠方親戚在大戶人家做事,人家那些菜式,根本不是鄉下泥腿子吃得起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