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三年前,聞競先攜長子聞越回國,路上遭遇了一場重大車禍,聞競先不幸遇難,而聞越在這場車禍中雖然僥幸撿回了一條命,但他的雙腿從此再也站不起來了。
這三年里,聞越經過了無數次手術,國內外頂尖的醫院都去過,得出的結論大同小異,每一次的治療,帶給聞越的,只有深深的絕望。
鐘老年事已高,退休多年早已封針,過著含飴弄孫、蒔花弄草的生活,若非聞老先生親自上門去請,哪會這么輕易出山。
最后一針拔出,鐘老看著面無表情的聞越,嘆了口氣。
行醫六十年,什么樣的病人他都見過,像聞越這樣的病人更是數不勝數,到了這個地步,心理上的病痛并不比身體上的病痛輕。
他將銀針收整,回頭凈手。
“人這一輩子并不靠一雙腿活著。”
鐘老的年紀比聞老先生還要大上半輪,歷經風霜,世事看透,對一蹶不振的后輩總懷著恨鐵不成鋼的無奈。
“你爺爺那么大歲數,為了你,拄著個拐杖上門,硬拉我來替你看病,為了你們這些晚輩的事,他一個頤養天年的年紀還在外面四處奔波,你說說你,對得起你爺爺的苦心嗎”
經過幾次重大手術,身體與心理雙重折磨之下,聞越這些年越發的沉默寡言,過分削瘦的身形坐在輪椅上,總有種揮之不去的消沉。
“您辛苦。”
鐘老無奈,轉身離開房間與聞家人說明聞越的病情。
每次治療后,關于病情,聞家人一般都是避著聞越談的,可越是遮遮掩掩,就越是欲蓋彌彰。
這一切,聞越心知肚明。
與其一次次失望,倒不如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鐘老這邊剛走,明薇出現在門口,定定站了一會后進房。
“怎么樣”
聞越坐在輪椅上,控制著輪椅來到窗邊,表情淡漠,“和之前一樣。”說完,他抬頭看向明薇,“我聽說,宋晚螢又找你麻煩了”
明薇聞言哂笑,“小打小鬧,不是什么大事,倒是你,”她屈膝蹲下,手放在聞越膝頭,“真的一點知覺都沒有嗎”
倒也不是一點知覺也沒有。
鐘老扎針的時候似乎感覺到了一絲絲刺痛,但那刺痛稍瞬即逝,仿佛只是他的錯覺。
既然連是否是錯覺都無法判斷,又何必說呢。
屋外傳來嘈雜的吵鬧聲。
明薇起身打開房門,客廳里宋晚螢悲憤交加的聲音清晰傳進兩人耳朵里。
“我沒有懷孕當初為了嫁給聞硯,才說自己懷孕了,我知道這件事是我的錯,我也知道聞硯他不喜歡我,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一廂情愿是我自作自受自討苦吃我錯的離譜,我不奢求你們能原諒我,明天,明天我就去找律師,我會準備好離婚協議書,和聞硯離婚”
從下樓到滑跪痛哭,整個過程一鏡到底,一氣呵成。
宋晚螢哭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心如刀割。
怎么不算刀割呢
她好好一個社畜,原本可以快活地摸魚上班,現在卻為了一個狗男人把臉都丟盡了
她寧愿現在坐在會議室里聽著老板裹腳布一樣又臭又長的報告,也不要再見到聞硯那狗男人一眼
原本就因為聞越病情而憂心忡忡的幾人沉浸在宋晚螢的抽泣聲中,無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