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徵授課與寧、孫等老師大不相同,她幼時在宮中聽課時,那些老師通常都會講一大堆理論知識,而在季徵這里,沒有那么繁雜的理論要點,就只剩下畫畫這樣一件簡單的事。
下午,季扶聲出去了一趟。
回來時,她筆下的這幅畫已完成了十之七八。
她本以為會得到些對方的評判,誰知,他僅是拿起畫仔細端詳一番后,繼而又放回桌案邊。
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他讓姜泠跟隨自己的內心。
不知不覺,已然暮色沉沉。
京都的秋日將暮,天際很早便是灰蒙蒙的一大片。姜泠意猶未盡地收好紙筆,起身朝著男人恭敬一福身。
就在她欲離去時,突然聽見對方道“等等。”
少女步子頓住,轉身望了過來。
季扶聲想了想,還是從袖間取出一物。
“喏,這個送給你。”
她好奇接過,發現竟是一盒胭脂。
姜泠忙不迭往后退了半步。
方欲開口拒絕,便聽對方笑道“夫人不必驚惶,我并沒有旁的意思。只是見夫人面上妝容雖是好看,但似乎是早些年宮廷中的妝面。此乃京都最新一批的胭脂,在京中極為流行,夫人要不要試試”
季徵言語誠懇。
若對方所送的是旁的東西,姜泠斷不會拒絕他的好意,可面前的卻是一盒胭脂。
男子送女子胭脂,多為示好求愛之意,她雖然知曉季徵的光明磊落,但卻斷不敢收下如此曖昧之物。
正在糾結之時,只聞對方緩緩言
“夫人面上所涂的是正紅,雖以桃花粉打散,顏色仍有些暗沉。倒不如用偏粉一些的胭脂,更襯夫人的膚色。不但如此,你身上這件衣裳也是早些年流行的款式。衣裳面料雖是上乘,樣式卻有些老舊,還有這發髻”
季扶聲口若懸河,姜泠目瞪口呆。
好半晌,她才回過神來,咽了咽口水。
“想不到您還會挑選這些。”
他笑笑,絲毫不遮掩,“從前給人挑過。”
“那她呢,那位姑娘在何處,怎未見與你一起”
對方忽然一默。
只這一瞬,姜泠在他的眼眸里看到極為悲痛的情緒。須臾,他垂下濃密的眼睫,聲音很輕
“她亡故了。”
姜泠愣了愣,面露歉意。
季扶聲擺了擺手,強扯出一個微笑。他唇角邊漾起一對梨渦,故作輕松地聳聳肩,“往事不再提了,這胭脂您收著,明日還是老時辰,老地方。”
“多謝,季公子。”
對方用扇子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
“怎么還喚我季公子。”
姜泠先是一怔,反應過來后,粲然一笑。
小姑娘的語調是從未有過的活潑
“多謝啦,季老師。”
接下來的日子里,姜泠一睜開眼,就朝丹青樓而去。
季徵同她說,流水不會被畫卷所拘束,人的生性也應如是。
最開始幾日,她還不太明白季徵的意思。
第三日開始,她便會從丹青樓提早出來半個時辰,去街市上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