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吐息漸漸變得孱弱,就在暈倒的前一瞬,忽然感受到一陣珍貴的、清新的氣流。步瞻雖然松開了她,眼神卻凝在她的臉頰上,不知是不是錯覺,姜泠竟看見他的目光閃了閃。
她四肢散了力,疲憊不堪地倚著妝臺。看著步瞻只掃了她一眼,便緩步走至另一邊。
身前的陰影散開,先前被他遮擋住的光,終于落在了姜泠身上。
不過片刻,步瞻端著一盆凈水走過來。
他少言,眼下更是一言不發。男人的雙唇輕抿成一條不帶弧度的線,些許霞光罩在他面上,襯得他面容愈發冷白。
見他走近,姜泠下意識往后躲了躲。
他低下頭,拿著毛巾在手盆里頭擺了擺,繼而抬眼朝她望了過來。
姜泠不知他要做什么,雙眸微圓,驚恐地看著他。
“相爺”
步瞻手指有力,捏住她白皙的下巴,抬起來。
她臉上的妝容,著實太過惹眼。
他雖對女子裝束不感興趣,卻也能一眼看出來,她與前些日子大有不同。馮氏說,大夫人近來與丹青樓的季徵走得很近,她的發簪、她的胭脂、她的口紅全是那一人所挑。
步瞻知道馮茵茵的話半真半假,但也能瞧出季徵在姜泠身上留下的痕跡。
男人不悅地蹙眉。
姜泠被他抬著下巴,被迫與之對視。她咬著下唇,望入那一雙幽深冷寂的瞳眸,對方的手從下巴滑到她脖頸,鎖著她的脖子,將她的臉抵到妝鏡旁。
冷冰冰的毛巾覆上來。
“相爺,相爺,不可。”
她閉上眼,雙肩顫了顫,聲音脆弱得好似要哭出聲來,“妝容不整,不可事夫主”
步瞻的動作并未因這一句哭腔而停止,反而將毛巾從她的眼睛移到左側臉頰,沉聲問道
“誰是你的夫主”
“您,”她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您是我的夫主”
她咬著下唇,唇瓣上殘留下一道不深不淺的牙印。聽到這一句話,步瞻將毛巾隨意扔到水盆里,吻下來。
她面上的妝,只剩下口脂未擦拭。
似乎是為了徹底清理掉季徵留下的痕跡,他的動作幾乎變成了嚙咬,男人的力道里仿若帶了些慍意,還夾雜著幾分宣示主權的占有欲。
姜泠唇上一痛,頃刻便嗅到一陣血腥味兒。步瞻咬破了她的唇,殷紅的血將她原先的妝容染花。
原本艷麗的唇脂上,覆蓋一層觸目驚心的影。
這還不夠,遠遠不夠。
步瞻垂下眼,冷靜地看著身前女郎她無辜乖順,卻長了一雙清澈倔強的眼。她似乎想哭,紅通通的眼眶中蓄滿了淚,卻強忍著,不哭出聲音來。
她知道,步瞻生氣了。
她整個人被對方輕而易舉地抱起來,扔到榻上。
窗外天色徹底暗下來,灰蒙蒙的天,好似將要落雨。
姜泠仰起臉,纖細白皙的脖頸上積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
她亦知道,步瞻是在懲罰她。
一如先前爹爹在雪夜里罰跪她那一般,懲罰她的自以為是,懲罰她的不受管教,懲罰她的大逆不道。
那一晚,她在書房外跪了許久,大雪傾盆,積壓在小姑娘單薄的身形上,她的雙膝凍得通紅。
她想跟父親說,她好冷,她的膝蓋好疼。
她錯了,她真的知道錯了。
姜泠忍不住,終于哭出聲來,她邊抽泣,邊抓住身側的床簾,一個不禁,只聽“唰啦”一聲,她竟硬生生將床簾扯下來
大霧之中,她看得見步瞻冷靜自持的審視。
他如同高高在上的造物主,俯瞰著一只不自量力的螞蟻,雖有灼熱的呼吸落下,也不見他眼底分毫情緒。
也許是他的眸光太幽深,太晦澀,姜泠看不真切。
她好疼,跟那年冬天一樣疼。
少女的手指絞過紗簾,一聲聲,啜泣著哀求
“夫主,夫主,妾知錯了。”
“妾不該頂撞您,妾不該自以為是,妾不該不知您不喜紅衣。”
“求求您,放過妾,妾不該妄想其他妾不該”
許是這哭聲太凄慘,竟清晰地落在房門外綠蕪的耳朵里。她聽著自家主子哭得發抖的聲音,好幾次咬牙切齒地想沖進去。她不知自己沖進去要做什么,也不知自己此舉會不會徹底惹惱步瞻,但此時此刻,綠蕪只有一個想法
她要帶小姐逃
逃出步府,逃到季公子那里去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