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死,她不能死。
姜泠咬碎了牙。
她要看一眼自己的孩子。
方才半睡半醒之間,姜泠聽到院外似乎有人在議論,相爺今天帶著馮姑娘出門了。步瞻這般喜歡馮氏,竟連她分娩之日都不舍得回府如若她死了,步瞻會將她的孩子過繼到馮茵茵名下,讓她將孩子撫養長大罷。
想到這里,姜泠的心胸之中忽然悶了一團火,火焰熾熱,竟將她渾身灼燒得發抖。她閉著眼,面前一片黑暗,唯有嬰兒的啼哭聲
姜泠一遍遍告訴自己。
她要活著,要活著看一眼孩子,要看著他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長大,要讓他逃離出那個絕情的父親的魔爪。
人生短暫,須臾而過。她可以有很多種死法,病痛、饑餓、戰爭、天災唯獨不能死在,給那個絕情男人生孩子這件事上。
姜泠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只覺得晝夜更替,隱約有熹微的晨光透過窗牖,照射了進來。
她聽見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似乎有人動了怒,產房外的下人跪成一排,連連求饒。
終于,她兩眼一閉,徹底暈了過去。
醒來時,是個明媚的午后,暖融融的日光落在人身上,姜泠抬了抬沉甸甸的眼皮,一眼看見守在床榻邊的綠蕪。
見她醒來了,這小丫頭猛地撲上前,哭出聲來。
“夫人,您終于醒了。奴婢還以為、以為再也不能服侍您了”
她哭得很厲害,兩只眼睛紅通通的,像只小兔子。
看著從小就陪伴著自己長大的心腹丫鬟,姜泠竟有種恍若隔世之感。
她被對方扶著身子,從榻上坐起來。
有下人端著藥碗、毛巾等物,魚貫而入。
綠蕪說,她生了一位小公子,相爺已將小公子的名定了,單名一個“煜”字。
待到周圍人退下,綠蕪才委屈兮兮地擠過來,吞吞吐吐道“對了夫人,在您昏睡時,相府還發生了一件事,奴婢不知該如何同您說”
“什么事”
說這話時,恰有一道冷風灌入喉嚨,嗆得姜泠俯下身,猛烈地咳嗽起來。她咳得太過于劇烈,引得綠蕪又是一陣緊張,慌忙又倒了一杯熱水。
“夫人,您先莫坐起來,奴婢去給您找件衣裳披著。”
周遭并不冷,姜泠卻覺得掌心冷汗涔涔。綠蕪給她披好了件衣裳,終于道
“夫人您莫生氣在您昏睡的時候,奴婢、奴婢看見相爺差人,往曇香院送了大婚的喜服”
姜泠手上的動作僵了僵。
她正雙手捧著茶杯,聞言,兩手頓時滯在半空之中。
綠蕪在一側提心吊膽,卻又不敢將此事隱瞞下來,見自家夫人這般,小丫鬟趕忙上前去安慰。
卻還不等她出聲
只見床榻上少女烏發披肩,悵然若失地垂下眼睫。
“這樣么”
她還沒死透呢,步瞻就著急著把馮氏抬進門了。
她的心徹底冷下去。
說也奇怪,許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如今聽著步瞻要迎娶馮氏,她竟未感覺有多少傷心。
姜泠斂目垂容,看著茶杯里平靜的水面,倒映出她一雙平靜的、死氣沉沉的眼。
她手指僵硬,放下茶杯。
余光一眼捕捉到,正置于一側桌案上的紅布。
見狀,綠蕪的目光也放了過去。那是一塊方形的、大紅色的布,布面很干凈,未染半分針腳。看到這兒,姜泠忽然想起來按著大宣的習俗,她要親手操持馮氏的過門禮。將這一名與自己爭搶夫君的妾室,親手送入丈夫的房間中。
就連對方過門所穿的婚服,都須得正妻在其上繡一朵百合花,以此表達“百年好合”的美好祝愿。
馮茵茵的婚事定得急,就連嫁衣也是連夜趕制的。
故此,對方未直接送嫁衣,而是將紅蓋頭送過來。如若姜泠死了,對方便名正言順地上位做了步家的主母,若是姜泠福大命大,那便要她這名正室親手在其上繡上一朵百合花。
綠蕪看見那蓋頭,氣得嘴都歪了。
下一刻,卻看見自家主子招了招手,示意她取過那方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