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知道自己大勢已去,小皇帝奏折都懶得批了。成堆的折子被送到相府,步瞻點著朱砂墨,忽爾感到一陣頭痛。
他已忍著頭疾許久。
他送走了馮茵茵,又與姜泠不合,談釗也尋不到旁的能醫治他頭痛的神醫。步瞻就只能硬生生忍著,手指緊攥著狼毫,“啪嗒”一聲竟將筆桿從中折斷。
見狀,周遭下人驚惶,忙不迭跪了一排。
步瞻將斷成兩截的筆隨意一擲,面無表情地站起身。
他本想問水災之事如何,看見談釗時,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一句“衣裳。”
對方遞來一件雪氅。
院子外頭下了大雪,灰蒙蒙的鵝毛傾覆下來,地上積雪經久不化。他系好氅衣,撐著傘,不知不覺竟來到一處破敗不堪的庭院里。
院門未闔,透過縫隙,他看見了那一道嬌小的影。
對方身形單薄地背對著他,身前是一口枯井。
寒風瑟瑟,雪落瀟瀟。
她披散著頭發,竟穿著剛嫁入相府時那一身火紅的嫁衣。
姜泠未發覺他,在枯井前站了許久,不知是在思索著什么。
忽然,她傾身一躍,竟踩著枯井邊兒跳了下去
步瞻一驚。
他連傘都顧不得撐了,徑直將其扔在地,整個人飛撲過去。
“咚”
沉悶一聲,似乎有什么東西在井底炸了開。
步瞻猛地從睡夢中驚醒。
原來是夢。
男人披散著頭發,額上落了些汗,兩手置在被褥外,如今還保持著那個“抓”的動作。他低垂下眼睫,看著此時此刻無比僵硬的手指,忽然覺得心中一陣鈍痛。
那是比頭疾發作時,還要尖銳的痛意,那種感覺直扼住他的脖頸,叫他難以呼吸。
平復了半晌呼吸,他喚來談釗。
對方走進來時,他正坐在榻上。烏黑的發順著肩頭披散下來,男人的身形極有幾分清瘦單薄。
相爺近來一直操勞,整個人瘦了許多,幾乎是整宿整宿地睡不著。
這午后好不容易休憩一會兒,又將他喊過來問京中之事。
只是這話問著問著,便不由自主地轉到了那個女人身上。
反應過來時,步瞻莫名覺得煩躁,剛想揮手屏退談釗,卻聽見對方遲疑道
“回稟相爺,夫人她近日過得不大好。自您將小公子抱走后,萱兒說,她這幾日連藥也不喝了,整日坐在院內的枯井面前發呆。大夫說,夫人思慮成疾”
聽著談釗的話,他忽然回想起那個噩夢。
正捧著茶杯的手微抖,滾燙的茶水自杯口傾瀉而下,將他的虎口燙得通紅。
談釗微驚“相爺,您”
步瞻后知后覺一陣燙意,將杯盞放下,看著桌案上打濕一片奏折。朱紅色的墨,未斷成兩截的筆,茶水就這樣濕淋淋地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