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人推門而入。
走進來時,屋內一片昏黑,只余些星光灑落在床邊。只見少女仍披著他那件雪氅跪伏在床邊,烏黑的發如瀑般傾瀉而下。
身后響起腳步聲,姜泠不想回頭。
下一刻,她被人環住腰身,從地上托起。
步瞻從背后抱著她,將臉深埋進她的頸窩。他的懷抱極溫暖,就這么一瞬之間,竟讓姜泠憑空幾分錯覺對方好像貪戀她,就連動作也變得格外小心翼翼,他的唇輕輕蹭在她的脖頸處,慢慢往下滑。
姜泠肌膚白皙柔嫩,極為敏感,滾燙的唇一落,她便縮了縮肩。
男人的吐息落下,她的脖頸發癢,可即便如此,她也未轉過頭。步瞻用牙齒輕輕嚙咬了下她頸間的肌膚,終于,喑啞一聲
“那日你難產,我未說過棄母保子。”
姜泠身子微僵。
“那日我在外邊,去抄蕭齊清的家。有人傳來消息,說你要生了。捉拿蕭齊清迫在眉睫,我便沒有多在意,直到我走入蕭府,我的探子傳來消息。”
“他說你不行了,要在你和孩子之間選一個,消息被馮氏截下,那句話也是不是我傳的。”
相爺說棄母保子,務必保住孩子
一想到這句話,她的心就像是被刀子掏過一般,血直淋淋地往下流。
聞言,她深吸了一口氣,卻發覺對方身上的旃檀香根本無法給自己半分慰藉。她垂下眼睫,皎潔的雪影攙著月光,輕輕籠在她蒼白的面頰上。
她頓了許久,步瞻似乎在等她的話,也未言。
良久,她終于問出聲“倘若再回到那日,你會因為我,放棄去抄蕭家嗎”
為了她,去放棄這樣一個扳倒政敵的絕佳的機會嗎
身后之人一陣靜默。
似乎料想到了步瞻的反應,姜泠也并未覺得神傷,她垂眼看著對方頓在自己腰間的手,忽然又問道“倘若還是回到那日,那條消息傳入了蕭府,傳到了你耳朵里。母子危在旦夕,你又會保誰”
還會棄她嗎
還會說出那句棄母保子嗎
姜泠從未感覺深夜有這般寂靜過,靜得周遭只剩下二人的呼吸與心跳聲。
半晌,姜泠意識到他不會。
他不會為了她放棄捉拿蕭齊清,更不會為了她,舍棄他的嫡長子。
前二十余年,他的世界里只有地位,只有權勢,只有勃勃野心,只有踩著數不清的皚皚白骨、血淋淋地爬上這座皇城的頂端。
她何曾天真,竟妄想去改變這樣一個人。
步瞻沉默了少時,放在她腰間的手緊了緊。姜泠低下頭,將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無妨,相爺不必想著如何哄騙妾,妾已經不在乎了。”
她走到桌案邊,點燃了燈。
火苗吞吐,她看著跳躍的火芯,額上又滲出一層細細密密的汗。輕風拂過男人袖袍,他一貫清冷自持的聲音里,終于有了微不可查的波動。
燈火恍惚,地上人影重重。二人的身形融在一起,漸漸交纏不清。
他說,姜泠,只要你聽話。
只要她聽話,只要她乖乖地待在他身邊,他便會給她所有她想要的一切。
榮華,富貴,親眷,鳳位。
哪怕是整座皇城。
聞言,她只是笑笑,當做玩笑話聽了去。
夜雨漸深,風滿庭樓,春來冬去,日月更天。
大宣十四年夏天,步瞻發動兵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