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蕪在她耳邊輕聲道“娘娘,這是張美人。”
張美人聲音平穩“臣妾見過皇后娘娘。”
相較于那些個一驚一乍的宮人,眼前此人顯得十分沉穩而大氣,可即便如此,姜泠仍能感受到對方那一雙眼里的驚異之色。張氏微微抬著下頜,同她婉聲道
“恭迎皇后娘娘回宮,臣妾還未來得及到藏春宮給娘娘請安,還望皇后娘娘責罰。”
姜泠著實懶得與她斡旋,只將眼皮子掀了掀,隨意道了句“無妨。”
張美人同她道“方才那些嚼舌根的,都是靈華宮的宮人,臣妾這就去責罰她們一番,叫這幾個碎嘴子好生長長記性”
姜泠又不咸不淡地“嗯”了一聲。
張美人一直拍須溜馬,明里暗里,皆是對她的巴結之意。誠然,這深宮寂寞,皇帝又無心后宮之事,若再不找一個照應,怕是等到晚年,會十分寂寞孤苦。
姜泠坐在轎輦上,任由張氏在身側跟著,一邊往前走,一邊同她講近些年后宮的變化。
自她走后,皇帝再未選過秀,也再未納過妃。
他甚至不再踏入后宮。
這番出來,姜泠并未跟下人說自己要哪兒,抬轎子的宮人也漫無目的地胡亂走著。京都的秋風比江南要蕭瑟上許多,吹刮在人臉頰兩側,愈發拍打得人面頰生寒。
轎輦往前走著,忽然,面前闖入一條破敗的小道兒。說也奇怪,這條甬道明明并非偏僻之地,眼前景象卻十分清冷寂靜。
此處沒有宮人出沒,道路兩側墻壁樹木皆是殘敗,處處透露著一種陰森森的死氣,讓人打眼一望,直感嘆道此地竟比當年的藏春宮,還要陰氣沉沉。
張美人小心翼翼地抬首,道“皇后娘娘,莫再往前走了,娘娘要不還是改道兒罷。”
“怎么了”
見狀,姜泠心中生起疑惑。
“娘娘,再往前走,是鐘毓宮。”
鐘毓宮。
姜泠想起來了。
先前在鐘毓宮里住著的,是那名叫殷綾兒的妃嬪。
姜泠的記性并不算太好,一想到殷氏,她的腦海里立馬浮現出藏春宮庭院里的那棵桃花樹。被囚禁在深宮的這三年,除了周圍不離不棄的宮人,唯一陪著她的便是那棵樹。閑下來時,她會執著畫筆,一筆一筆地描摹那郁郁蔥蔥的樹枝,和停在枝頭上的鳥與云。
直到一日,一名飛揚跋扈地女子闖進來,她站在步瞻身側,揚著下巴朝男人撒嬌
“皇上,
臣妾想要這棵樹。”
不過是一棵樹,
砍了就砍了。可對方的模樣似乎十分得意,像是拿捏住了姜泠的命脈般,囂張地朝她揚起下巴。
可是,當年殷綾兒不是最得圣寵嗎
如今這鐘毓宮,怎么成了這副模樣。
似乎預料到她心中的疑惑,張美人解釋道“皇后娘娘,您有所不知。自您離宮沒有多久,圣上便派人查抄了殷家。殷氏乃江南首富,被抄家后,家產盡數都充了國庫。臣妾聽聞,殷家被抄的把柄正是從殷氏口中出來的,從那以后,她便瘋了。”
聽到這兒,姜泠并不感到奇怪。唯一令她有些驚訝的是,殷家滅族的把柄竟然是殷氏禍從口出。
她忽然想起來,步瞻曾將萱兒安插在殷淑媛身邊。
“她瘋瘋癲癲的,皇帝也懶得再管她,將她關在鐘毓宮,任由她自生自滅。如今算著,已關了整整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