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右眼皮“突突”跳了一跳,一顆心也沒來由地變得慌張起來。
姜泠不愿讓步瞻知曉這件事,以對方的性子,他肯定會攔著。可若是瞞著他步瞻心思精明,怕是稍有不慎,便會露出馬腳、暴露無遺。
庭院間吹刮起燥熱的風。
她遲緩道“興許是近來朝中要事繁忙,一直脫不開身罷。”
說這話時,她只覺自己心跳得厲害。
步瞻的目光順著午后的微風落下來,明明同樣輕柔,其中的探尋之意卻讓她下意識想要躲避。姜泠抿了抿唇,大膽迎上對方視線,面色坦蕩,佯作無事道“怎么了,夫君也開始思念煜兒了么”
簌簌的影薄薄一層,落在男人雪白的衣袖上。
他毫不遮掩,點了點頭。
想。
他原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體察到人情冷暖,更不需要那些所謂的血溶于水、父子連心。
他不會體會到世界那些有血有肉的情感,更不需要去體會這些情感。
高處不勝寒,他只愿意做那個獨上高樓、俯瞰眾生的人。
但這些天,與煜兒的相處下來
婆娑的樹影中,男人的眼睫微不可查地動了動。
連他都未發覺的,自己望向步煜的目光越來越寵溺,越來越有一個父親望向孩子時的模樣。
灶房的藥還未煎完。
喜珊方才上街去了,此時小灶房正無人,姜泠便尋了這個由頭匆匆離開了。好在步瞻并未攔著她,轉身之際,她長舒了一口氣。
幸好幸好,沒叫步瞻發現端倪,否則,她真不知當如何解釋才好。
卻不料,就在她甫一轉身之際,男人眼中閃過一道精明的光。
待她走遠,步瞻喚來談釗。
“主上。”
庭院的風聲穿過二人的衣袖,步瞻遙望著女子離去的方向。
“前幾日季徵可是來過步府”
“正是。”
也正是那日過后,煜兒不愿再來老宅。
步瞻道“你去一趟城南,找到季扶聲,問清楚那日發生的事。”
季徵點頭,領命前去。
一時之間,偌大的庭院中,只剩下那一襲雪白的衣袂飄揚。即便是派了談釗前去查看,但這么多天,步瞻的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想法。
一個令他有些害怕的想法。
晌午的風吹到長明宮。
愈至盛夏,宮中愈發酷暑難耐,即便有自冰室送來的冰塊,也難消殿中令人燥熱的暑意。沉悶的風亦令人心中煩躁不堪,執勤的小太監方立定未有多久,已連連聽見好幾聲自御書房內傳來的輕嘆。那嘆息聲隨著酷暑的風傳來,卻令周圍宮人的后背不禁生起了一層冷汗。
圣上這幾日,心情不佳,可嚇壞了周遭執勤的宮人。
可宮女太監們思來想去,也不知是何人何事
觸怒了圣上。近日來前朝與內廷也并未出過什么岔子,唯說這唯一一件事便是諸位大臣聯名上書,請求陛下選妃立后之事。
陛下雖還年幼。
可登基卻有好些時日,皇室血脈單薄,皇后之位一直空懸,始終不是什么長久之計。
正想著,小太監端了一壺熱茶,欲奉進御書房去。
正巧內務府的掌事公公端著一盤花名冊,佝僂著腰身走進宮。
“圣上如今可歇息下了”
“會公公,圣上正在書房內批閱折子,容奴才前去通傳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