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日,這大喜的日子,她自然不能哭。
有人得意洋洋地吹起了口哨。
他們渾不顧,這是在聚眾欺負一個年不過十六的小姑娘,看著姜泠紅透了的眼眶,反而一個個愈發精神抖擻。
“喲,還想著做那丞相夫人吶,這哪兒有丞相夫人在出嫁當日走著去丞相府的,你家那大人,怎么不來接你啊”
“就是啊,步夫人,這大喜的日子,步大人怎么不來接你啊。怕是眼里就沒有你這樣一個所謂的丞相夫人吧。”
“哈哈哈,真是搞笑,背信棄義,賣身求榮,終不得長久”
那一聲還未完。
忽爾,“嗖”地一聲,一支利箭刺破長空。
那名正趾高氣昂的“義士”頓然一驚,下一刻,箭羽已堪堪順著他的臉頰擦過,只差一毫、只差一毫他頓時滿臉煞白地跌倒在地上,嚇得不再能說出任何話。
有人認出來了“那是步家的馬車”
不過頃刻,人群便一哄而散,獨獨剩下一身泥濘的姜泠,和那一輛突然趕來的馬車。
如若姜泠沒有看錯
先前那一支箭,正是自這馬車的方向破空而來。
對準了那名咄咄逼人的男人,卻又故意偏差一分,不在這新婚之日鬧出人命。
深紫色的車帷,被風吹得晃動,姜泠往后倒退了半步,頭上的步搖已輕晃著。
不光是那名“義士”,姜泠也被那支箭嚇到了,原本涂滿了口脂變得煞白。
“民女姜泠,見過步相”
見有人自車帷中探出手,她嚇得一時間竟忘卻了身上那件嫁衣,穩穩當當地沉下身子,朝著男人一福
然,她還未起身,迎面忽爾拂來一道旃檀香氣。一身大紅喜服的男人已掀簾而出,不等她去仔細看清對方的容貌,那人已一手攬過她纖細的腰身、將她一把打橫抱起
綠蕪大驚“小姐”
談釗“相爺”
眼前撞入一道喜慶的紅色,那陣旃檀香登即將她渾身包裹得密不透風。姜泠心
中顫栗,再反應過來時已被人抱進馬車中。
姜泠知道,這是步家的馬車,并非是步家理應前來接親的馬車,而更像是
從某地匆匆趕來的馬車。
她更知道,身前之人,正是她那名作惡多端的“夫君”,大宣的左相步瞻,步幸知。
那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的步幸知。
因是一路步行,姜泠并沒有蓋蓋頭,暗紫色的車簾拂于面上,霞光撞破馬車內原本的昏暗之色。下一刻,她已然坐在馬車之內,男人平穩地放下車簾,松開正搭在她腰間的手。
姜泠心中懼怕步瞻,下意識往后一縮,后背與車壁重重相撞。
沉悶一聲響,步瞻望了過來。
徐徐冷風輕拂過車窗簾,將落日的余暉傾灑進來。即便有這霞光映襯,姜泠卻分毫不敢抬眼。少女一襲紅衣,斂目垂容,唯有那余光隱約察覺到,同樣一身紅衣的新郎官正巧垂眸,那眸光就此落在她的身上。
那目光很輕,莫名柔和,似乎還帶了幾分探尋。
他說了句很奇怪的話“是你么”
姜泠不明所以,片刻又反應過來他許是在問自己是不是姜家女。
少女的聲音輕柔柔的,因是驚懼,還帶了幾分顫栗。她抿了抿唇,應答“民女姜泠,見過相爺。”
說這話時,面前的女孩低眉順目,身上看不見任何一丁點兒鋒芒,活像一位從女德女戒之書中走出來的那等端莊賢淑的女子。
見狀,步瞻凝了凝眉。
他的面上露出些許失落的神色。
然,僅這一瞬,男人眼中那失落之色瞬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寬慰與欣喜。
是失而復得的寬慰,更是亡羊補牢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