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的無聲付出,到頭來不過是一個可隨時被替代的工具人
她以為的公婆青睞,妯娌善待,母慈子孝,夫妻和鳴,只是一個笑話,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
所有人享受著她的付出,卻又在她不中用時一腳將她踢開。
謝云初給氣笑了。
她艱難地吩咐春祺,
“我怕是不成了,你親自去尋王書淮,我要見他見他最后一面。”
她一定要當著王書淮的面,問個清楚明白。
春祺眼眶一痛,捂著嘴拔腿就跑。
眼前身影一閃,謝云初慢慢吸了一口氣,她閉目將眼底的酸楚吞下,緩緩調整了下呼吸,再次睜開眼,目光觸及不遠處的高幾,那里擺著一只描金紫砂壺,她口渴得很,骨瘦如柴的手就這么顫抖著伸了過去。
須臾,一只白嫩瑩潤的手臂探來,輕輕將她一攔,清脆可人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
“姐姐要喝茶么,妹妹來服侍您。”
謝云秀淺淺斟了一杯茶,遞到謝云初嘴邊。
她笑容淺淡,明眸善睞,狹長的狐貍眼彎出一抹得逞,待細看,那抹得逞不存,只余些許殷切與關懷。
謝云初睜著眼,眸光仿佛是從暗黑的窟窿里拔出來一般,黏在謝云秀身上一動不動。
繼母陸氏以照料她為由,將繼妹謝云秀送入府中已有數日,這陣子謝云秀頻頻出入主院,眼下來到這間臥室也不奇怪。
她咬著牙慢騰騰擠出澀聲,“多久了”
“嗯”謝云秀細眉微蹙,不甚明白。
謝云初緩緩往引枕一靠,盡量讓自己保持最后的體面,面無表情問,“這么多年不嫁人,打這個主意多久了”
謝云秀身子輕輕一顫,怔惘片刻回過神,臉上的神情變得寡淡和疏離,撫了撫衣裙在謝云初對面坐下,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野心,
“初次見他,便喜歡上了。”
謝云初嗓音微微一堵,喉嚨翻滾,如同咽下一口蒼蠅,她已不記得謝云秀與王書淮初見在何時,謝云秀顯然也不想細說,反而是慢條斯理望著嫡姐,露出一臉不解的笑。
“姐姐,您已是彌留之際,換做聰明的,都該早日籌劃,尋個可靠的人替您照料一雙孩兒,怎的做此蠢相,露出不滿來”
“與其是別人,還不如是我,至少我會視一雙孩兒如己出,再說,珂姐兒與珝哥兒待我親熱,老爺太太也熟知我的為人,信得過我,我嫁過來,他們只會歡喜。”
謝云初被這話嘔得吐不出氣來。
她對兒女一向嚴苛,是以兩個孩子對她恭敬有余,親熱不足,反倒是謝云秀這個小姨,每每過府給二人捎零嘴玩意,討得他們的歡心。
謝云初猛然意識到,謝云秀這么做,是不是早有謀劃
陸氏能容忍自己女兒在書院清修多年卻不嫁人,有沒有可能母女倆早早處心積慮拖下她,取而代之。
謝云初一想到這里,沉悶的心跳如擂鼓,怒火伴隨悔恨絞著心口,疼得她差點迸出淚花,只是她當家多年,自有一番氣度,不愿在謝云秀面前示弱,那滿腔的怨恨翻涌奔騰,最后化為斷斷續續的咳嗽,她伏在炕上,瘦弱的身子如同蟬翼輕抖,半晌方湊出一句完整的話,
“即便公婆滿意你珂兒與珝兒也受你蠱惑王書淮卻不會同意。”
王書淮一向將規矩刻在骨子里,別說他對她存幾分夫妻情意,哪怕沒有,也不可能落人口實,早早迎謝云秀過門。
少說,他也得給她守喪一年。
謝云秀似乎看穿她的心思,纖手輕輕卷了卷垂下的發絲,笑吟吟道,“太太交待了,這一年便叫我住在府上,照料兩個孩子,一年而已,我還沒放在心上,更重要的是姐夫的心意,不是嗎”
“哦,忘了告訴你,昨日姐夫回來給太太老爺請安時,太太便把這個意思當著我母親的面跟姐夫說了,你猜姐夫什么反應”
謝云初按在炕床上的手指猛地一抓,目光森森盯著謝云秀沒吭聲。
謝云秀明晃晃笑道,“姐夫并未反駁。”
謝云初心里繃緊得那根弦唰的一聲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