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透過扶風的樹梢,掠進一段綽綽約約的光影。
謝云初抱著珝哥兒坐在南窗的炕床上,小家伙下午睡飽了,這會兒睜著明亮的大眼睛望著母親,雙拳依然習慣性鼓起,安靜地躺在母親臂彎里。
王書淮進來第一眼落在妻子柔美的面頰,紅彤彤的跟染了彩霞似的,隨后掃了一眼沒看到珂姐兒,便問,
“珂兒呢。”
謝云初頭也沒抬回道,“在后院玩泥人。”
林嬤嬤尚在張羅晚膳,王書淮便進來入座,不一會夏安掀簾奉了茶給他,他便擒著茶盞慢條斯理喝。
謝云初總感覺他的目光落在她面頰,耳根微微發燙,余光從他那雙薄唇輕輕掠過,心里輕輕嘖了一聲。
昨晚的感覺莫名涌現腦海。
如同一朵沉沉的雨云,想要往下墜,偏生被人托著戰戰兢兢不由自主。
又像是被呵護的花朵,經風吹雨淋,被洗刷得徹底。
是與夫妻敦倫完全不一樣的感受。
謝云初一整日的心情都有些復雜。
昨晚做了那事后,來了些奶陣,清晨顧著琉璃廳的事未曾察覺,眼下竟然有些脹,生了珝哥兒后,她便沒怎么喂,孩子平日躺在她懷里也并不要奶吃,這會兒大約是聞到了奶香,珝哥兒開始往她胸前拱。
謝云初被拱得十分不自在,耳根那一抹紅很快蔓延至面頰,遂抱著孩子起身去內室。
剛邁至珠簾邊,那道清雋的身影忽然攔住了她的去路。
謝云初看著他胸前的衣襟,語氣鎮靜道,“二爺這是做什么”
王書淮手里還擒著茶盞,臉上掛著斯文俊逸的笑,語調慵懶,
“你躲我”
謝云初喉嚨微哽,平靜抬起眼,與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神相接,“孩子要吃,我要喂他。”
王書淮低眸往她懷里看了一眼,果然瞧見那小不點橫在謝云初胳膊上,小嘴不停往謝云初身上拱。
王書淮“”
心里忽然生了幾分不快,大有將兒子扒下來的沖動,
“不是有奶娘喂嗎”他黑著臉問,
坐月子時,王書淮每日都會回府,可沒見謝云初喂過奶。
謝云初窘迫道,“我有些難受”
王書淮明白了,隨后側開身子。
謝云初從他胸前擦過。
內室并未點燈,當中有屏風做擋,光線比外頭黯了不少。
謝云初坐在角落里解開衣襟,王書淮立在珠簾處保持著背對著她的方向。
屋內很快傳來孩子吭哧吭哧吃奶聲,晚風繾綣,吹動珠簾輕輕碰撞,王書淮默然聽著,竟有一種歲月靜好的安寧。
過去衙門里的官員到了點卯之時便迫不及待往家里趕,他不以為意,總覺得膩在后宅里的男人沒有出息,如今這一片安寧竟也罕見令他生出貪戀。
孩子動靜不小,王書
淮又不肯走,謝云初有些尷尬,便主動與他搭話,
“今日宮里的事,你聽說了嗎”
王書淮側眸,視線落在她面頰,“聽說了,你愿意接手嗎”
謝云初微愣,他不是一直覺得這是她身為長媳的責任么,如今倒懂得來過問她的意思,
“平心而論是不愿意的,只是到底是長公主一片心意,我若這么無緣無故拒了,多少有些不識好歹,也枉顧了兩位長輩的信任,不過是擔個協理的名頭,以四太太之能未必樂意讓我插手,我當個甩手掌柜罷了。”
王書淮頷首,“若是遇到麻煩,盡管告訴我。”
謝云初聽了這話,再次愣神,前世這樣的話,王書淮也時常掛在嘴邊,她那時不愿丈夫為后宅之事分心,一力承擔,如今想一想,她為什么不開口呢,王書淮也不是那等不給妻子撐腰的人,她苦苦撐著,到頭來丈夫不曉得她的難,她自個兒也吃力不討好。
“我知道了。”她垂下眸,將情緒掩下。
不一會林嬤嬤過來請兩位主子去用膳,王書淮先過去,謝云初將孩子交給乳娘,跟在他身后進了西廂房。
用膳的時候,謝云初眼神總不由自主往王書淮的嘴瞄。
被王書淮察覺了,這位食不言寢不語的主兒,頂著一張俊美得不食人間煙火的臉,將碗筷擱下,
“夫人,我臉上有什么不對嗎”
謝云初搖頭,“沒有。”認真低頭扒飯。
夜里,王書淮去西次間忙公務,謝云初帶著兩個孩子在東次間玩,冬寧給珂姐兒折了個小紙鳶,小姑娘擰著在屋子里飛來飛去,謝云初抱著珝哥兒,讓珝哥兒瞧姐姐,珝哥兒吃飽了看了沒幾眼又闔眼睡了。
王書淮聽到孩子天真爛漫的笑聲,快速忙完公務過來,擔心孩子鬧狠了待會沒有睡意,便提議道,
“珂兒,爹爹教你畫畫如何”
珂兒最喜歡爹爹教她作畫,立即點頭。
冬寧幫著王書淮鋪畫絹,又快速研好墨,悄悄退了出去。
謝云初坐在對面羅漢床上給珝哥兒繡肚兜,王書淮單手將女兒抱在膝蓋上,目光落在對面的妻子身上,意念一動。
珂姐兒見他落筆,也跟著要去抓羊毫,王書淮立即鉗住她小手,將她穩穩控制住,低聲斥道,“別鬧,等爹爹畫好再陪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