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在某個靜夜他們深深靠近過彼此,又因彼此不同的使命而背道而馳。
一道悠然的古鐘自蒼茫的風聲掠過來,附近的長安廟到了誦經之時,每
每這個時候,長公主愛執香茗在手,聽國公爺吟一段清心經。
再也不會有了。
和煦的春風拂過他蒼茫的眉眼,褪不去他眼底嵌著的深深遺憾,這些遺憾有對先妻的愧疚,有不能眼睜睜看著王家子嗣屹立朝堂時的蕭索,亦有不能再對著那個人素手描眉的惋惜。
鐘聲悠揚仿佛要蕩滌干凈這世間的塵污,罪孽。
國公爺久久凝然不語。
聽得身后那人無聲無息,長公主勠力轉身,一雙深目如寒潭似的死死釘在他身上,忽的抬袖揪住了他胸前的衣襟,將他拉至眉眼前,帶著咆哮,
“我最后一遍問你,你手中是否有晉寧遺詔,你是不是晉寧舊臣,欲攜詔篡位”
“只要你跟我說一句實話,我今日放過你,王赫,我只要一句實話而已”
僅此而已。
長公主眼角繃緊,額尖的青筋亂跳,那沉寂許久的頭風犯了,頭昏目眩。
她或許從來不知道什么是柔情從來不曾為哪個人折腰,這一刻眼底的淚光被一片深紅所覆蓋。
那一撮烈火那眸間深深壓抑的怒恨,跟刺一樣漫入國公爺心口,四十年夫妻,今日是她第一次朝他開口,是她第一次撕破這樁婚姻的偽裝,與他坦誠相對。
國公爺眼里彌漫著蕭索凋零,甚至一下子不知該做什么反應。
“殿下不信我,我以死給殿下一個交代,給天下人一個交代,我王家沒有什么末帝寶藏更無晉寧遺詔”
長公主纖手一顫,眼底如覆著蒼茫的煙雨,那一瞬心里跟空了似的,她松開了他衣襟,陌生地看著他,后退兩步,撞在桌案后,沉默不語。
國公爺從容整了整衣冠,臉色寧和與長公主道,“我去后,還望殿下看顧好幾個孩子,看在夫妻多年我待殿下始終如一的份上,放過二房。”
身后王家所有人撲跪大哭。
庭外天光昳麗,盛春將逝,初夏即來,似有花香伴隨清風緩緩送入鼻尖,這輩子端委廟堂,出將入相,他王赫不負天下人,夠了,袖中閃出一片銀刃,映出那張曾經韶光颯颯的臉。
就在銀刃即將劃上國公爺脖頸時,一顆銳石從洞開的門庭外射了過來,正中國公爺的手腕,只聽到他老人家吃痛一聲,手中匕首落地,發出一聲咣當響。
所有人不約而同將視線投過去。
只見一道修長身影匆匆從門庭外躍了進來,王書淮一襲白衫負手立在門檻處,面無表情看著長公主。
長公主眼底異芒閃爍,瞇起眼迎視王書淮,
“書淮,你總算來了。”
王書淮冷笑一聲,掀蔽膝而入,目光飛快往殿內掃了一眼,尋到妻子謝云初,見她帶著兩個孩兒安好如初朝他鎮定地點頭,王書淮放了心,這才將視線挪向國公爺,隨后吩咐道,
“來人,扶祖父下去休息。”
三爺王書曠和四爺王書同愣了一下,相繼上前攙著失神的國公爺坐去一旁。
王書淮緩緩抬步,站在方才國公爺的位置,面朝長公主而立,長袖往內殿一指,
“殿下不是想要遺詔么,淮給殿下一個交代。”
四目相接。
長公主目色幽深,
王書淮神情分外沉靜。